他一动鼻子,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半脖子眼泪鼻涕,我歪着头,指着他刚埋过来的一边脖子,威胁道,“谭载寺,你最好,立刻,马上,给我擦干净!”
谭载寺拿出帕子给我擦干净后。
一阵冬风吹过,我缩了缩脖子,他拢了拢我的衣襟道:“太冷了,送你回去吧。”
回到城中,夜已深,谭载寺把我横抱着越过高墙。
将我放到闺房的床榻之上坐好,又蹲下轻啄我的唇后才露出满足的笑意。
从前他总是以礼相待,不肯越雷池半步。
年少时唯一一次越僭,还是我趁着小巷夜黑,吻了他的侧脸。
那时他羞红了脸,说不可放肆。
可现在自己却放肆起来。
“谭载寺,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自认为除了初次见面的试探,这一年我循规蹈矩,扮演着柔弱娇嫩的小姑娘许岁,不曾露出半点马脚。
他脸上笑意不减,答道:“你提到盈车嘉穗时我就怀疑了。太刻意了,我想认不出都不行。”
“可我记得当时你没有什么反应。”语气带着些委屈,我以为他不在乎了,加上死前的绝望寒心,下定决心不与他相认的。
“岁岁,一年前邑王和凌王内斗,牵连甚广,当时助我的临泉知县反叛,两位王爷又紧咬不放,腹背受敌,我如何安心与你相认。”
“那现在你怎就安心了?”
“邑王昨日心急请旨,要留在宫中照顾圣上,圣上还未发话,他已经把亲信都召到昌安,引发圣怒,现在已经被赶回封地。凌王指染嫔妃,秽乱后宫,也被皇上厌弃。”
六皇子势微,只剩宸王了。
“岁岁,我早些年就与宸王交好,待他登位,即使我不再被重用,也不至于兔死狗烹。待卿及笄,嫁吾可好?”
“可是谭载寺,当初我那般羞辱你,你不怪我吗?阿姐要我入太子府时,我并没有拒绝。”
我还有些介意,介意自己曾伤过他,即使那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恶语伤人心,他为什么不怪我呢?
谭家早年拒绝过前来示好的国舅,被睚眦必报的国舅打击报复,趁着酎金之罪发难。
对谭家赶尽杀绝,一大家子人几近去了一半。
谭载寺因为身上没有实权,表面又概是个放浪形骸的样子,没被国舅放在眼里,成为漏网之鱼,逃了出来。
我去求病重的阿姐帮忙时,她告诉我,只有站在高位,才能有话语权。
她当时自身难保,还担忧着澹儿,实属无能为力。
但我可以。
成为太子妃,不仅能帮姐姐护住孩子,还能私下与国舅周旋保住谭载寺和余下的谭家家眷。
到死那一刻,她还在恳求,当时周澹癔症发作刚平稳下来。
我看着骨瘦如柴的阿姐,看着面色苍白的周澹,想起谭载寺,想起无辜的谭家人。
我同意了。
就算不入太子府,袁家家主也不会同意我和已经失势的谭家结亲。
如果注定我和谭载寺无缘,那么我要他平平安安。
我要手握权力,能护住心爱人的权力。
五.
“傻岁岁,你以为不用袁家和太子府的人出面安顿我的家人,我就查不到是你吗?我都知道啊。我低下身躯谄媚讨好圣上,我耍心机玩弄权贵,就是想早点拥有可以和太子抗衡的能力,拉你出泥潭。可是,我去了趟西域,就只是去了趟西域,你怎么就没了。”
讲到这里,他似乎没了力气,借着抱住我的双腿才堪堪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