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退轻轻笑了笑，好像没有力气，我等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才碰到我的脸。

「真好啊我们鸿禧。」

他笑，我也笑。

笑着笑着，我忽然想起来我的小小狗儿，我才记起我应该生气的。

于是背过身去，骂：「李退你不是个东西，你把我欺负成这个样。」

李退从背后抱住我，瘦削的手指拢住我的眼睛。

「是，我不是东西。」

我继续骂：「李退，我狗儿哥就快回来了，等我狗儿哥回来，我就不要你了。」

李退停了一会儿才说，「那很好。」

「我们鸿禧终于有家了。」

我也不说话了。

李退把头埋在我的肩上，好一阵子，我觉得我的肩膀好像湿了。

我想了想，说：「我可以跟豆花娘子商量，以后你去替她磨豆花，不会饿死的。」

李退没有再说话。

我觉得他好像是哭了。

15.

有时候我希望日子过得很快，比如在给豆花娘子磨豆花卖豆花的时候。

我好想快点回家，见李退。

有时候我希望日子过得很慢，如果稍微慢一点，狗儿哥回来得慢一点，我就可以慢一点离开李退。

半夜的时候我自己醒了，以前是李退叫醒我，今天他大约忘了。

我睁开眼，看见李退正看我。

他在愣神。

我心里有点得意，说不准他也像我一样，也偷偷看了我好久呢。

这日的豆花也卖得格外快。

我替豆花娘子收拾好了，端着两碗豆花回了家。

李退的风寒还没有好，我也被他弄得忽冷忽热的，大夜里发起烧。

豆花娘子给了我一包药，清早出门前我要李退把药喝了的，他没喝完。

「为甚么不喝完，你都快要病死了。」我有点生气。

李退揉揉我的头，「给我们鸿禧留的。」

「她每日出力养活她相公，她相公不舍得她再病了。」

我呀了一声，「鸿禧的相公是谁。」

李退点点我的唇角，「是我呀。」

我扬眉，想跟李退说，鸿禧才不要你这个相公。

只是当时李退喂我喝药，我怕苦不想喝，他就像胡噜小猫一样在我背上顺着。

我一高兴，就忘了这句话。

后来这句话再也没能说出来。

其他的话，我也一句说不出来了。

16.

李退把我毒哑了。

挎着刀的黑甲兵爷把我架走的时候，我死死扒住屋子的木门。

那木头门被雨水浸久了，沤烂了，又被我的指甲划出十道深深的长痕。

我想跟他们说他们抓错了人，我不是赵真儿，我是鸿禧。

我是李退买来的小狗儿。

我没进过皇宫，没见过皇帝老爷。

可是我说不出来话，只能啊啊啊地喊着。

小院门口围了好些人，乱哄哄的，他们都见过我帮豆花娘子卖豆花的，他们都知道我是妓园子里的傻鸿禧。

但是他们都不敢替我说话。

我瞥见李退的脸在几个兵爷身影后面闪过，我大叫，可是李退没看我。

「我母亲在秦淮河边救了她。至于为甚么多管闲事，你也知道，我母亲是个良善的人，何况她与真儿生得很像。」

那年轻的黑甲兵爷点头，「嗯，姑母确实爱管闲事儿。不然也不会掺和到我们和承安这档子事里头。」

「她神志不清，又几次差点害了真儿，着实是个麻烦。小产后我便着手将她送到了这儿。」

「只是却不知道她竟是承安身边的人。」

黑甲兵爷问：「她有过身孕？」

我看见李退的目光淡淡掠过我，「怎么，你们不知道」

那黑甲兵爷不说话了，朝我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