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退说我在家里闷坏了，可以跟着去玩玩。

我就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陪李夫人放完花灯祈福，忽然撞上一个人，我一抬头，那人竟扯着我的衣裳大喊起来。

说我是园子里偷跑出来的妓子，要把我捆起来抓回去。

我大慌，看清了那人是旧年里被我咬了一口的泼皮客人，我说我已经赎了身，嫁进了李家，边说边拉李夫人的袖子。

那泼皮客人已教人捉住我手脚，我吓坏了，哭着喊李夫人，李夫人淡淡看了我一眼。

「胡说。」

「我家儿媳是赵侍郎之女赵真儿，我家高门显赫，岂容你这妓子攀诬冒认？」

我霎时间手脚冰凉，呆在那里。

李夫人在说什么？

我不就是赵真儿吗？

我呆住了，好像看见一张大网兜头朝我扑来。

8.

妓园子早已经散了，大家东离西散，逃难去了。

李夫人命人给了那泼皮客人银两，说把我买下来，要带回家发落审问。

我呆呆地任由人把我捆着装进马车，呆呆地进了府。

怎么办，我好像想不明白。

是不是我当真很傻，这样简单的事，我怎么还想不明白呢。

要是狗儿哥在就好了，他脑子灵光，一定会想明白的。

李退看见我进来，好像很吃惊。

对，吃惊就对了。本来就是他们认错了人，就连李夫人也认错了人。

我挣脱了婆子的手，左歪右倒地朝李退跑过去，我想告诉他，让他替我给他们解释。

有一个人影从屋里出来，烛光从玲珑灯罩里筛下，落在她脸上。

我看清她的脸，好像在照镜子。

然后听见李退的声音。

「她为何在这？」

9.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上的月牙儿都出来了。

没人再捆着我的手脚，李退在床边握着我的手。

他拿另一只手摸我的额头，又忽然滑到我的小肚子上。

「今后，我们鸿禧便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了。」

我慢慢眨眼，没听明白他的话。

我有李退，有狗儿哥呀。

很快我想起什么。

秦淮河边朝我张开的那张捕鱼似的大网。

和我生得十分相像的那个姑娘。

还有李退那句“她为何在这”。

我害怕起来，猛地缩回手把脸藏进软被里。

「李退，她就是赵真儿吗。」

我想起来书房博古架最下层收着的那副美人图，有一个念头慢慢成形。

李退没有回答，我继续问，「李退，以后我不是赵真儿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铜壶滴滴答答的声音一下一下催赶着，我在心底默默数着，如果数到六十三，李退还没有说话，我就偷偷跑出城去。

去找狗儿哥。

但我不知道究竟数到了几，脸上的软被被人慢慢拉下，李退的影子覆盖了我的眼睛。

他的唇在我脸上柔柔的蹭着。好热。好痒。像春天的毛毛雨。

「我找了她三年。」

「我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可谁知她流落到青楼。鸿禧，你是园子里出来的，知道里头不乖顺的姑娘会有什么下场。」

「她吃了太多苦。」

「我不能再让她继续苦下去。」

「好鸿禧，放心留在我身边。日后我会好好待你。」

10.

我好没有志气，李退这样说，我就真信了他。

府上没有人跟我解释赵真儿和鸿禧有什么区别，但大家不约而同地失忆了，连脑子也坏掉了。

原来那个新来的“赵真儿”已经在两个月前嫁给了李退，还有了身孕。

而那日被绑进来的那个傻姑娘，她叫鸿禧。是园子里逃出来的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