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已经很淡了,这是最后一次药,三日后便能恢复如初。”
我顿了顿。
“你可以走了。”
“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大师伯,二师伯,小师叔都不在谷里,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无聊。”
“我也知道你有要事在身,带我一起诸多不便。”
“这样吧,你带我出谷。”
“出了谷咱们就分道扬镳。”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十二
“好啊。”
十三
我有瞬间的失落。
我说“不说话就答应了”,他却说话了。
我又瞬间亢奋起来。
他说话了,但他说的是好啊。
好啊,他这是答应了。
这是他入住神医谷两个月以来头一回说话。
他的声音跟预想中的不太一样,虽然温和谦逊,虽然端庄守礼。
却让人觉得……滑滑的。
十四
“你的声音……”
“怎么了?”
滑滑的,让向来端庄温和的笑容显出几分阴鸷凌厉,让人想起某种冷血动物。
这总归不是什么好话,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没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李廷礼。”
“李兄,”我当即拿出自己无往而不利的狗腿,“李兄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晚好不好?”
是你走,又不是我走,干嘛说得好像是我拿主意一样?
转念一想,我也是要跟着走的,于是赶紧点头:“好啊好啊,届时麻烦李兄引开师叔祖,为我争取时间。”
“就这么说定了。”
我连连点头,唯恐点得慢了,就要被丢在神医谷里。
就是在小鸡面前撒一把米,鸡都没我点得快。
嗯,我有这个自信。
十五
入夜,我溜进了结庐居。
结庐居里静悄悄的,只有莲花池畔的蛙鸣。
吱呀,木扉顺着我一推之力微启,我顺着门缝钻进了屋子。
屋里没有旁人,只有昏睡在竹制美人榻上的身影。
看来李廷礼果然守信,依约引走了师叔祖。
我猫近美人榻,伸手去推榻上的身影:“师祖?”
不错,美人榻上的正是我师父的师父,师祖王旭。
我推了数下,师祖仍是躺在榻上,人事不知。
庐内烛火融融,映亮了榻上师祖的脸。
昏黄的烛火中,一身霓裳的师祖皮肤吹弹可破,比怡红院里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还要光滑细腻。
见师祖没有苏醒的意思,我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没关系,咱们先离开这里。”
“薇儿,你不能带她走。”
忽然响起的声音令我浑身一僵,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的杨天蓝:“师叔祖?”
“你不能带她走了。”杨天蓝又说了一遍。
我下意识往杨天蓝身后瞄了一眼,没有李廷礼的身影,难道已经被杀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我没想带师祖走,我就是,好久没见她,来看看她。”
“那就好,”杨天蓝轻笑一声,斯文隽永的脸更是清逸如谪仙,“她中了万骨,如今靠我的药方,靠着神医谷里的奇珍才吊了一口残命,我真怕你把她带走,她就只能血枯而亡了。”
万古?万骨!一将功成万骨枯,巫毒。
我悚然一惊:“师祖中毒了?谁给她下的万骨巫毒?”
杨天蓝看着我,仍是那副笑得斯文隽永宛如谪仙的样子:“是我。”
十六
“师叔祖是在同我说笑吧?”
“你说是说笑,那就是说笑。”
事出突然,我现在才想起可以用狗腿掩饰脸上的错愕:“师叔祖这样做必然有师叔祖的理由,薇儿不问。”
“你本来做得很好的,薇儿,你今晚真不该来,”杨天蓝亮了兵刃,一把寻常的三尺青锋,把融融烛光都映得寒彻雪白,“现在,我更相信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