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铜娃娃幻化成真人，这可能吗？

这不纯粹闹鬼呢嘛？！

娃娃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儿，张开肉嘟嘟的双手，要让我抱。

方鸷一旁笑：「只因是真的很喜欢你，想一直陪着你呢。」

我想开口骂他，却又差点儿咬了舌头，扶着手的门都有些发软。

「怎么回事？」我不可置信，又有些气急败坏，「我家花钱让你来驱邪，你搁这儿给我认爹呢？」

方鸷敛了神色，过去将小娃娃抱起，那娃娃似乎很不喜欢他，在他怀里踢腿儿挥手，不住歪头朝我这边看，满眼的委屈。

「我带它回来，就是为了消除它心中怨念，让它得道升天啊。」方鸷说着，下巴一挑，「你看那。」

我顺势望向墙壁，一瞬间毛骨悚然：

墙壁上只有方鸷一个人的影子，他双臂作环抱状，怀抱一团空气。

我看了人影，又望向方鸷和娃娃，一再确认后不是眼花：那娃娃没有影子。

也就是说，她不是人！

或许是我脸上表情太过骇然，娃娃也收到了感染，脸上婴幼状的懵懂褪掉，表情变得冷峻。那本该属于成年人的表情，落在一个婴儿脸上显得无比诡异。

更可怕的是，她的脸开始发生变化，瞳孔扩散，遍布整个眼白，嘴角渐渐扯大，拧到耳根，析出鲜红的舌头。

忽然，“啪——”地一声巴掌，拍在娃娃脸上。

方鸷厉声呵斥：「不是你说走之前想见他，故意吸引他来的吗？你就不能收敛点，这要吓到他怎么办？！」

谢谢，我在心里说，裤裆已经湿了。

娃娃脸像棉花一样软弹起来，重新又恢复出软弹胖乎的小脸，我看着它，竟神使鬼差的觉得，好像还有些好玩的样子。

娃娃看我看它，竟冲我又笑了一下。我终于认定，它的目标似乎始终是我。

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一串话，却没发出声音。

我心中疑惑，口随心出：「它怎么没发出声音？」

「鬼只能鬼啼，无法发出声音。」方鸷揉了一把娃娃脑袋，像抚摸正常孩子一样揉了揉娃娃细软头发。只要不从影子看，也没那么阴森诡异。

我的语气也跟着柔软下来：「那他刚是在跟我说话？」

「嗯」

「它说什么？」

方鸷叹口气，嗓子吊尖，用模拟小女孩的口吻拉长声道：「弟弟，离爸妈远些，他们会杀你的！」

9

翌日，方鸷陪我去医院接爸妈回家。

昨晚上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后来我还是回客厅睡的觉。

再见方鸷，那活灵活现的小娃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红布包裹住的铜娃娃。

妈腿伤杵着拐棍，爸也是破天荒的不发一言。我们随方鸷来到一位风水先生家，借用法坛做了一场法事，方鸷一改吊儿郎当，眉目正肃的念念有词，舞弄法器。我看他无风自动的道袍，香烛用意识般萦绕萦绕，竟觉得他无处不在的神秘。

我没在提及昨晚发生的事，他也全然装作忘记。

只不过爸妈还是暴露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法事结束后，爸竟驱车带我们去郊外的墓园，与守坟人熟悉打招呼，指着一处没有记字的坟地让开墓。

我忽然对他们另眼相看，猜测他们究竟隐瞒了我多少。

方鸷将铜娃娃打开，将其中的骨灰倒到骨灰坛里，贴纸符封印到土里埋葬。

事毕后爸妈对他表示感谢，一再邀请他作最后的收尾：去净化一下家里的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