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梁惹的质问，陆进继也开始语塞，憋了许久，才说了一句：“小妹放心，我定查明真相给小妹个答复。”

“表兄出面，我最放心不过。毕竟是陆府的家事，关起门来怎么说都行，传出去就不好听了。即便是禹城来人，我也并未提及此事。”

没再多寒暄几句，陆进继便转身出了偏院，脸色也愈发显得难看，长长的叹了口气。

刚要走，桥园的丫鬟便慌张的跑了过来，还没站稳便开始死命呼喊：“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夫人见红了！”

陆进继还没回过神就听陆孙氏见了红，一道雷正劈中心弦，脚步追着心跳一路跑去桥园。

门外洒扫的小童听到桥园出事，赶紧放下手里的扫帚跑进屋子里给主子通风。

那一晚，陆府上下折腾到了天亮。梁惹也反反复复睡不着觉，闭着眼睛养神。终于等到了天边擦亮，漆黑成了灰白。无念终于从外面回来，穿过垂地的月笼纱帐走进床阁，伏在床榻边轻声唤到：“小姐，桥园夫人的孩子，没保住。”

此时无念说话时，眼神已经显得慌乱。梁惹坐起来拄着床沿揉揉眉心嘟囔了一句：“怎么见了红？”

梁惹伸出手，扶着无念的手腕坐起身，踩上床边的鞋子奶娘跟着撩开纱帐。主仆三个踱步到案几边上，无念提起小火炉上温着的水倒进杯子递给梁惹：“明明咱们在桥园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是不是瞧小姐真要计较有人来咱们偏院行窃，着急才出此下策？”

奶娘晋氏摇摇头：“陆孙氏全凭这孩子进的府门，格外珍重，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孩子做扣？如今这般，只怕是她自己也都没想到。”

“单是为了咱们院子里丢东西的事就动这样大的干戈，那陆孙氏还真不该有进陆府的能耐。”梁惹盯着烛台烧红了的火闪了两下：“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差个机灵点的去前边打探，若是陆孙氏哭闹发疯寻死觅活，没个三五日不消停，那就应当是意外。若是楚楚可怜惨惨戚戚，只顾着求表兄做主，那八成是假的没错了。”

奶娘跟着点头：“小姐还得清查院子，无念近身的物件都能被偷去，说不准昨日小姐对陆家家主说的话，也给传出去了。再得问问小姐的主意，陆孙氏的孩子是铁定的没了，闹起来，咱们一前一后提的两件事，是否还继续问罪？”

梁惹的心里，实际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刚刚晋姑姑提醒院墙有隙，自己也开始提防起来。

往后几日，陆孙氏失了孩子不住的哭闹，几次哭晕在陆进继的怀里，醒来又开始继续哭。扯着下人的领子喊他们害了自己的孩子，端进屋子的药碗全都砸在了地上。

陆进继一家之主，在屋子里连陪了几日不眠不休，可陆孙氏却越闹越凶。

男人的性子不耐消磨，陆孙氏不会不明白，越磨，陆进继便会越没耐心。可见这次，当真是意外。

但在梁惹看来，这不乏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陆孙氏想要趁着自己心有失子之痛大闹一番，将先前与自己的不快含糊过去。

要知道自己前前后后算出来三千余两的亏空，能赖掉到偏院偷东西污蔑无念的罪过，这三千多两的真金白银是赖不掉的，禹城若来问责，陆进继赔上全家也不能得到父母亲的宽宥不说，在整个凤阳城也怕是抬不起头了。

而今下，已然到了同陆孙氏约定的三日之期。梁惹说的话，就是天上一道雷劈下来，也得拿个结果，想要就此囫囵过去，自然不能够。

听到去前边打探的下人回来说，陆进继又跟着犯了心疾，梁惹小声嘟囔了一句：“既然表兄病了，我当亲自端药羹前去探望。”

身后的奶娘晋氏深知梁惹的心思，时候到了，梁惹准备去找那二位要个结果。

于是，一边替梁惹梳理着发丝，一边轻声道：“兵家道，莫追穷寇。怕的是亡命之徒，置之死地而后生。小姐言出必行，这很好。陆家大公子为人诚笃，三两银子的账都不肯赖，眼下不过是被事情绊住了。小姐亦宽限些日子，并非咱们怕了他们，一来是顾念着姨母家的情面，二来将门虎女气度犹在。”

听到这梁惹也轻叹了口气：“我倒也不是在乎那些银钱，只是这新嫂子进门欺人过甚，不让她醒醒眼，今日污蔑无念，明日诟病嬷嬷你，后日主意便要打在我身上了。她想着法子钻着缝子让我嫁给她弟弟，落到她娘家去，只怕是一个好日子都没有了。”

“万事还有大将军在，小姐保全自己便好。不过说来也奇怪，陆孙氏小产后孙家大公子那猖狂的性子，居然没有抓着郎中拼命。他可是一直当他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是棵摇钱的树。”

无念听完也觉奇怪：“好像已经不在陆府了，前院常同孙家大公子打趣姐姐闲聊说，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孙家哥了。”

晋嬷嬷轻叹一句：“事出反常啊……”

思索晋嬷嬷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梁惹且将事情记下安安生生的等了几日。除了陆孙氏发疯，哭着喊着要孩子，倒再没有什么消息。

凤阳城入冬冷得快，暖春来得也快。趁着日头刚好，梁惹也终于有心思到院子里转转，一路上绿芽懵动，鸟鸣清脆，全然不见家有悲情的意思。而到了桥园前便更是有趣，梁惹像是看走马戏一般，瞧着院子前经过看笑话的妾室，瞧着垂眉低眼心里打鼓的下人，眼瞧着桥园里毫无生机的花圃……

隔着一道桥，望着对面的桥园，就见到院门前坐着个人，佝偻着身子披头散发，白衣素缟，瞧着院墙上的飞燕发呆，一副疯魔了的样子。

梁惹看着那人好半晌都没瞧出来，那就是几日前还春光满面的陆孙氏。这会陆孙氏好似也感觉到有人在瞧着她一般，回头看向了梁惹，忽而冷增着眼抬手指向梁惹，一动不动的，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