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都知道,杨宪乃是皇帝的心腹,如今甚至有传言,称朱元璋有心让其入中枢,为日后接替李善长做准备。
之前众人要求朱标思过等等,杨宪一直沉默不语,但如今他却又跳出来,这让不少人暗暗觉得或许是朱元璋的意思。
于是,立刻又有机灵的,开始出列响应,才恢复安静的奉天门霎时间又是一片请命之声。
朱标脸色越发古怪,他朝朱元璋望了一眼,正想开口,可朱元璋却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莫要着急。
朱标心中疑惑,正不知如何是好,朱元璋的声音已然响起。
“杨宪,你这番话是自己所想,还是有人教授?”
这话一出口,众人心中暗惊,甚至不少人将目光落在了李善长身上。
如今杨宪是个散官,但却也在中书省当差,传闻中朱元璋打算给他的官职是中书省参知政事。
所以于情于理,他和李善长都会有所交集。
若说真有人教授杨宪什么,而且还能指使杨宪行动,那或许就只有李善长这位相国大人了。
朱元璋这番话,无疑等同于是在确认杨宪的忠诚,以及中书省的态度。
杨宪也知道自己这话会引起猜疑,心中早已想好说辞。
他故意表现的有些迟钝,朝着朱元璋说道:“陛下明鉴,专款专用方可安定人心、堵住口舌。
况且商人逐利,若是他们有心挪用钱款,到时候朝廷真要北伐却拿不出钱,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话?
所以臣这番话,并非有人教授!”
朱元璋点点头,神情缓和了不少。
“既然如此,此事不必再提,咱相信太子的眼光,也相信即便商人重利,也不至于什么钱都敢贪墨。
况且这钱眼下还用不上,朝廷的大军需要修整,便是北伐,三两个月也不能出兵,这钱还是由东宫暂时管理吧!”
话说到这里,朱元璋也算是给足了大臣们面子,可不知为何,一向不问国事的宋濂竟然也跳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地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而后提醒道:“陛下,凡事讲究规矩、礼法,东宫掌握这笔钱总该有个理由。
否则旁人该觉得殿下因私废公,甚至生出诸般猜想,这对殿下乃是大大不利啊!”
宋濂是朱标的老师,他的话总不会是图谋朱标什么。
朱元璋看着宋濂,心中一阵无奈,他是武夫,可却礼敬文人大儒,若是训斥宋濂,多年积累的形象便会瞬间崩塌。
可若是和宋濂扯皮,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此事了结。
眼看双方要陷入僵持,朱标终于鼓足勇气,朗声开口,“东宫票号虽说是为了募集债券而开设,可说到底乃是生意。
这笔钱被东宫票号拿了,既是公款,也是私产,故而谈不上因私废公。”
说话同时,朱标看向朱元璋、宋濂两人,确定两人反应后,这才继续说道:“既然是生意总得牟利,否则日后债券到期,东宫票号拿什么支付利息?”
“况且若是将私产拿到朝廷的府库,岂不是还会惹人非议,让天下商贾今后不敢经商,不敢和朝廷合作?”
后面的话,自然是从庄定阳那里学来的。
说来也巧,昨日离开之前,庄定阳忽然叫住了朱标,特意叮嘱了一番,要其将这番话告诉太子,以免朝廷各衙门争抢钱款,乱了计划。
原本朱标还不以为然,觉得庄定阳过于看轻了各部衙门。
可如今事发,而且一切正如庄定阳的猜测一般,这让朱标心里更加佩服庄定阳,同时也对官员们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抵触。
朱标这边正在感慨,朱元璋却是有些意外,看了眼他,而后就开口说道:“好了,此事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义!
既然你们都觉得这钱该归属到自己头上,那咱今日问一句,这钱你们拿了,谁能去偿还利息?
若是你们能还,咱便做个主,让太子将钱给你们,若是不能,今后便莫要再提此事!”
各部的堂官老爷们,或是出身军伍,或是诗书传家,哪里懂得经商之道。
如今争抢钱财,也只是为了用来施展自己的抱负,哪里会有拿钱生钱的本事。
听了朱元璋的话,一时间所有人都变了哑巴,就连李善长都低着头不敢去看朱元璋的目光。
等了片刻,朱元璋点点头,直接给出最后结论。
“既然如此,咱今日便告诉你们一个道理,这募集债券乃是东宫的行为,是太子和商人们自己搞出来的,自然算是私产。
要怎么用,要放在哪里,是他的自由,便是咱这个皇帝,也不能染指和干涉!”
说完这话,朱元璋似乎还觉得不够,冷着脸又补了一句。
“若是给咱知道,有人背后使坏,或是打这笔钱的主意,咱不介意让拱卫司的诏狱里多上几个犯人!”
这话已经是警告了,一时间奉天门寂静无声,原本还想争取一下的官员也在瞬间息了念头。
“好了,既然没人有意见,今日朝会就此散了吧,尔等若还有事,便递折子上来!”
话毕,朱元璋起身朝着后殿走去,朱标心中万般激动,站在原地朝着朱元璋的背影行了一礼,这才朝宫外赶去。
回到后殿,朱元璋忽然想起一事,朝贴身太监询问。
“今日刘伯温怎么没来?以往这种情况,他总会第一个站出来,今日却连面都没露,这不合常理啊!”
贴身太监闻言,自然明白朱元璋是起了疑心。
他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朝着朱元璋递了过去。
“陛下,刘大人称病告假,御史监察已有记录在册。”
听到这话,朱元璋的疑心淡了许多,可同时却又有新的揣测。
“太医院的人去过了吗?这老小子昨天可不像是个病人啊!”
朱元璋说话同时,目光已经朝着毛骧望了过去。
毛骧会意,赶忙小跑着奔了出去,而一旁贴身太监也赶忙应声。
“刘大人说是不敢滥用太医,乱了礼制,故而未曾去过。”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似有所指的道:“那便给他留些脸面吧,他的病……毛骧或许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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