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这票号开办之后，首要的事，便是发布一种债券，为朝廷筹集军费！这债券嘛，顾名思义，便是将钱借给朝廷，方式和之前在钱庄票号存款一般无二，只是不收保管费，反而还有利息可拿！”

沈万三原本提着笔，正在阅读契约，听到朱标的话，他险些直接将笔按在纸面上。

他抬头看向朱标，满脸尽是不可置信。

若说朱标之前直接要钱，他还不觉得奇怪，可这什么债券，他却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用朝廷的名义向老百姓借钱？这种事会有人相信吗？自古以来，只有昏君奸臣不断加税，哪有朝廷借钱的道理？

在场众人虽说见多识广，可一时间也都有些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好在朱标早有准备，瞧着众人的反应，他直接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拿着一封文书，从暗处走了出来。

待到文书分发下去，众人匆匆看过，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债券，以及其中各种规定。

按照朱标的设想，钱庄只是个中间商，朝廷发布债券，钱庄进行经办，而后朝廷将一部分土地作为质押，等到钱财还清，才能赎回。

这么做虽说惊世骇俗，可实际上对朝廷来说并没损失，对钱庄来说也能获利。

而且这种事公布出去，对于那些手里真正有钱的人来说，也等于有了些保障。

到了此刻，沈万三终于明白，为何太子要拉他们下水。

毕竟如果只靠着朝廷的名义，老百姓心里肯定是要犯嘀咕，甚至不敢参与的。

而有了他们这些巨富商贾的参与，凭着他们多年积累的信任和名声，这件事也就多了许多成功的把握。

只是这件事亘古未有，谁也吃不准会是怎样的结果，一时间，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眼看众人再度沉默，朱标正欲说点什么承诺，沈万三却第一个在纸上签字，恭恭敬敬递还朱标。

“殿下放心，这件事沈某接了，只要沈家在，这件事我便第一个响应。”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朝着朱标递了过去。

“这些是我沈家票号通兑的票据，数目大约有五万两，殿下莫要嫌少，若是不够，我回去后立刻调度银钱，这债券，我第一个购买！”

在场众人闻言，立刻再度陷入惊愕。

他们算是明白了，沈万三铁了心要搭上朱标的关系，不过他们想不通，这种事很大可能是赔本，为何沈万三还敢如此手笔。

不过，有人带头了，他们自然也得表态，很快，便又有不少人签了字，并且承诺了一定数额。

而对于那些迟迟没法决断的，朱标也没有催促，甚至连半句可能引起猜疑的话，都未曾说过。

世界上从没有什么秘密，随着宴会结束，消息很快便散播出去。

朝野内外一时间议论纷纷，不过各种议论，随着沈万三和东宫的行动，很快便成为了对债券的抢购风潮。

不知是沈万三还是东宫在暗处，于大明境内放出消息，声称明军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而且一旦打下疆土，商道也会彻底畅通，到时候大明税收也会更加充裕，无论是战利品还是税收，都能保证债券的偿还。

更有甚者，甚至传言，若是战事不利，朝廷也会以减税、抵税务等方式来补偿投资人。

朱元璋毕竟是开国君主，朱标又备受宠爱，在民间有着不差的名声，所以有东宫和沈万三的名头，又有各种传言，短短半月光景，朱标竟筹集了三千万两的数目。

消息传回宫中，朱元璋激动的一夜未眠，心中甚至动了直接将庄定阳绑到宫里来的心思。

谨身殿内，朱元璋来回踱着步子，那副样子活像是个孩子。

马皇后手捧一碗莲子羹，朝着朱元璋提醒。

“重八，瞧瞧你，不过是筹了银子，这仗能不能打，能不能打赢还是未知数呢！况且这些银子，可是得给人家利钱的！你至于这么高兴？”

听见这话，朱元璋一甩袖子，道：“你知道什么？咱大明的财政，便是一年不吃不喝，那也到不了一千万两啊！刘伯温他们前几日算过，咱们今年一年最后能到手的银子，也才八百万，这里面各项用度开销算完，能有一半留存就不错咯！”

“如今标儿算是成了大财主咯，这般数目，莫说北伐，便是去抓元帝，想来也不成问题咯，你说咱能不高兴吗？”

另一边，某处酒楼之中。

李善长等一众文官坐在一起，脸色古怪。

“老师，殿下这次的手笔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您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胡惟庸小心翼翼地询问，一旁众人也都一副赞同的模样。

李善长目光环视众人，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想想，这是正道吗？我是担心，太子经此一事彻底走歪了啊！”

这话一出，不少人心中暗暗担忧，毕竟他们支持朱标，一来是嫡长子的身份，二来便是朱标言行最符合儒家规范，是个一等一的贤君苗子。

可若是朱标沉迷商道，甚至日后真的要与民争利，那对他们来说，可是个极大的麻烦。

一时间，屋内气氛从欢喜，变得无比压抑。

胡惟庸沉着脸，想开口，却又犹豫不决。

而一旁的其余官员，此刻心中也都各怀想法，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该另寻一个辅佐之人。

只是他们绝想不到，作为议论焦点的朱标，此刻却并没有半分高兴。

庄定阳的院子里，朱标手捧账册，一脸惊诧。

庄定阳斜卧在摇椅里，手里捧着一个特制的杯子，嘴里还在轻声念叨着。

“要说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个奇才，只是野心太大，破绽太多。之前我给你出了主意，却忘了给你些框架，如今看来，反倒是害了你咯！”

朱标闻言，连忙问道：“先生能说这番话，必然说明，您已有应对之法！事关重大，您还是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如实相告不好吗？”

庄定阳瞧了朱标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暗淡，片刻后，竟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