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了神，因为这个点我爸我妈应该都在家的。

我马上去找周围的邻居打听，他们一脸的嫌弃：“谁知道你家的事呢？八九点的时候确实吵得震天响，不过天天都是那样啊。”

我跑遍了楼下楼下，终于有个好心的婆婆指明了方向：“刚刚你妈疯颠颠地跑出来了，你爸去追了，就是往江边的方向。”

我头都炸了……因为我妈跑出来很麻烦，她一疯起来，漫无目地一身戾气。

出门说几句闲话是小，万一在外面动手打了人就是大事了。

我调头就往江边跑，夜晚的寒风嗖嗖地刮在脸上就像刀片一样。

夜晚的滨江大道没什么人，我跑了很远也没看见我妈。

正当我以为我跑错方向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疾驰而去，它速度很快，并且是逆行，所以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车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发现它的车头凹陷了，并且上面还溅了许多鲜红的东西……

那是血。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心底升起。

我脚步缓慢地继续往前……直到我看到了马路中央俯趴的人。

蓝色的工作服外套，黑色的裤子……那是我爸。

我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都傻了。几秒后，我冲上去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当时的我抱着幻想，心想他就是昏迷了，听到我的声音后，他会醒的。

直到我看到了他那凹陷了一半的脑袋……

红红白白的液体从创口淌了出来，满地都是。

我绝望地嘶吼起来，我恨不得撕碎肇事司机，撕碎我妈。

我甚至想和我爸一起去死，我爸没了，我的天也塌了。

没多久，警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医生一番检查后摇了摇头，说人已经没气了。

我爸死了。他是追赶我妈途中被车撞死的，肇事司机夺路而逃，我妈也不见了踪影。

我像行尸走肉一样坐在路边，眼前人影攒动，如同一场热闹的黑白电影。

直到我被一双手提了起来，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大喊，震耳欲聋一般，我才忽然惊醒过来。

“死者是你父亲吗？”

死者是你父亲吗……死者是你父亲吗……

这些声音把我从虚妄的世界中拖回了现实，我一遍一遍地重述路上的情景……

那辆逆行的白色小轿车，我那得了精神病跑出去的母亲。

半夜十二点时，警察找到了我妈。

6

当时她出现在了滨江大道旁的一个老旧小区里，像小孩一样一圈一圈玩着转椅。

她对发生过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吵过架，也不知道男人出了车祸。

她仰视着警察：“他们绑着我，不让我出去。”

警察拿一个精神病人没有办法，于是让我看着她。

现场一片混乱，黑暗中，我和我妈面面相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咆哮起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爸？”

“我好恨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毫无反应，嘴里嘟嘟囔囔着听不清的几个词。

我的一腔恨意无从宣泄，就像被堵在了水龙头里。

这一瞬间，我只想逃。我决定坚持到办完爸爸的后事。

没有爸爸了，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疯妈让人窒息，看见她，心里只会涌出刻骨的恨。

她毁了我爸，也毁了这个家。

我爸的后事是他单位同事帮着操办的。火化完的那天，我跑了出去。

满心的绝望包裹着我，我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蚂蚁，行如朽木一般挪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