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溪抬脚，跟在刀疤男的身后，走了过去。
“虎爷。”祝溪抬手，那管深红的药剂静静地躺在手上，周围的眼神或是贪婪或是恐惧，一下都聚焦在了它身上。
距离他五米远的地方，便是坐在火堆旁的虎爷，用一种足以让人骨髓生寒的目光，打量着他。
祝溪垂下眸子，任由手上拿着的药剂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虎爷，您请。”那人谄媚地笑着，弯着腰低着头，凑到了大汉的身边。
祝溪定眼一看，呵，马胜。刚刚被那小姑娘的一枪吓的六神无主，就差没大小便失禁，这时候缓过神来了，还知道又扮回那个忠心耿耿，一心讨好主子的哈巴狗形象了啊。
虎爷不动如山，将那管不合常理的药剂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又扫了两眼那个被人给一路拖到跟前的伤者，此时伤者的意识已经涣散，瞪着两颗眼珠子无神地望向天花板，涎水直流。
才经历了子弹贯穿皮肉带来的痛苦，有活生生受了血肉快速生长带来的噬骨的痛，谁能料到，在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身体恢复大好的时候，又反手被同伴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虎爷悠悠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身边立刻便有人把那个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伤者给拖到了墙角，任其自生自灭。这才转过脸来，对着祝溪缓缓开口道：“这药，你从哪里得到的？”
祝溪的视线落在那一地斑驳的血痕上，借着扶眼镜的动作才强压下心底翻滚的不适感。
“在实验室里最新研究出的特效药，末世爆发后，就剩下这么一管了。”他扬了扬下巴，“若是您需要，这一管药便当做是我献给您的过路费。”
“宝刀尚且得配英雄，这药给您倒也不算没落了。”
“好！”虎爷仰天大笑，“小伙子挺会做事。等到天亮，便放他们走！工厂后面那块沼泽沤的肥料也不差这点儿的。”
祝溪目光一颤，不动声色地咬紧了牙。
果然。
“虎爷，这药……”刀疤男瞥了一眼虎爷手臂上狭长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红艳的血肉都暴露在空气里，还混合有淡黄的脓水在里面。祝溪毫不怀疑，待到过几天天气回暖，这样的伤口不出一星期，就能发展到必须截肢才能保命的地步。
“像虎爷这样的伤，每次只需要用一格的三分之一计量即可，”在虎爷那毒蛇般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之前，祝溪便已低下头恭敬地把用法呈上了，“不过，由于药剂原理是促使细胞的分裂方式发生改变，在短时间内产生大量的新细胞，这才使得皮肉愈合，因此，这段过程之中所蕴含的痛苦也是常人所难以忍受的。”
“细胞的分裂方式？”悄无声息摸进了工厂的林歌斐藏身在工厂的横梁之上，忍不住吐槽，“这种连高中生物都提到过的知识点，我怎么听怎么像在瞎扯淡啊……”
那双凤眸遥遥锁定在了祝溪身上，林歌斐在身侧的银狼身上薅了两把，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
“这个医生，我要了。”
祝溪似有所感，碍于身处敌营，但也做不出什么反应。只不过，隐隐一股寒意从他的心底腾起——那是从原始时代便被镌刻于人类遗传基因里的，被大型猛兽所盯上的恐惧。
山雨欲来风满楼。有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银狼迎风打了个响鼻，抬爪挠了挠，懒洋洋地侧趴在横梁上，深邃的狼瞳里闪过几不可查的怜悯。
【老祝，我媳妇好像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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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注视着正缓缓进入自己血管的液体，深红色的液体即便是在注入人体前的那一刻，也依然咕嘟咕嘟地吐着泡，像是在密封的玻璃管里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生化反应。
他皱起了眉，疼痛使得他满头大汗，压制不住的痛逼得他一手狠狠地从往桌上一锤——桌面从着力点向四周裂开来，上面的烤肉和酒瓶滚落一地。
刀疤男咽了咽口水，马胜吓得瞪直了眼。这木头钉成的桌子够简陋，但不至于脆弱到这种程度啊。这，这药竟然……
祝溪稳稳地推动注射器的活塞，当确认三分之一格的液体已经完全注入了虎爷的右臂时，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碎裂的空酒瓶。
一切就绪。
横梁之上，林歌斐注视着那管药，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后颈寒毛倒竖，不寒而栗。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在她的身侧，银狼的利爪用力抠入地面，留下深深的抓痕。
“它”祖母绿的狼瞳却注视着那个中了枪，被治好后却被捅了个对穿的伤者身上。
他看上去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分明毫无威胁性。
“噗呲”。
祝溪拔出针管，虎爷右臂上已经化脓的伤口在快速愈合，剧烈的疼痛使得虎背熊腰的壮汉，满脸扭曲。
突然，有人暴起大喝。
“爷！”
祝溪身前的虎爷扭头一看，是刀疤。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工厂东侧的墙角，那里黑咕隆咚的，本来躺了具苟延残喘的人体。
祝溪暗道不妙，趁人不备，转身就往工厂大门跑。
“走！”时刻注意着祝溪动向的谢大叔用力一拽身边的两个女孩，跟着就往大门跑去。
在旁人满是惊惧震悚的瞳孔里，倒映出一道影子。那个被拖到墙角自身自灭的打手，颤颤巍巍地，肢体配合极不协调地从墙角站了起来。
“他”的嘴缓缓张大，像是慢镜头中刻意被放慢了一般。
黑红的血水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发黄发黑的牙齿缝里染上了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光。
“他”裂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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