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诚心感谢谢妍。
谢妍是她母亲的救命恩人,也是一个不错的女朋友,甚至会考虑他的心情,耐着娇惯和挑剔的性子陪自己守着病重的母亲。
所以至少,这场戏,他得演好。
幸好,他演技不错,能骗过别人,也能骗过自己。
程祠完全没想过会在那种场景再见到楚唯一。
她被粗鲁地推搡进来,不知是谁手上没有轻重,踉跄一步才站稳,脸上掠过一丝隐隐的愠怒。
她抬头看过来。
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不算亮,却轻易攫取走所有的光亮。
长了些肉。
先前时时刻刻为他操心,太瘦了。
看来有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程祠只看一眼,便迅速垂下眼睫,掩去其下的错愕和阴郁,抬手将酒杯凑近唇边。
辛辣酒液滑入喉管。
眸中所有负面情绪只翻腾一瞬,再抬眼时,神色已如常。
谢妍在看。
若是自己表现出丝毫对于楚唯一的留恋,那她今后的生活就难以平静了。
但谢妍既然特意让楚唯一来,以她的性子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除非能彻底打消她的顾虑。
程祠脑中迅速思考着,却只保持姿态闲适坐着,一口口抿着酒,仿佛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同他无关。
指尖点在手机屏幕上,迅速输入了某串数字。
沈鹤鸣的电话号码。
他记得这个号码,许是潜意识里在戒备这种情况的发生,又或许是单纯地太过嫉妒。
无论如何,他现在庆幸自己能联系到沈鹤鸣。
「阿祠,你喂我,好不好?」身侧谢妍柔倚过来,模样娇憨。
程祠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朝楚唯一的方向偏了些,又硬生生地扯了回来,看向谢妍,温柔应好。
抿一口酒,微微倾身,捧起她因微红而显得愈发妍丽的脸颊……
唇瓣相贴。
周围一片惊呼声,所有视线都投了过来。
包括楚唯一。
她在看。
别看……
……难道不看,所有的一切就能当做没发生过吗?
他依旧背叛了这段感情,是一个把自己明码标价的卑劣之人,还是到如今都在拖累楚唯一的废物。
愧疚、难堪、悲戚……种种情绪充斥脑海。
程祠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台超负荷运作的机器,脑子里顿顿的。
唯有某个模块还在精密运转着,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耳边秦野将楚唯一做矛,直刺过来。
程祠用指腹抹去了谢妍唇边的酒渍,看见了她弯弯眼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蜜意。
这才侧头和楚唯一第二次对上了视线。
她木然地看着自己。
疲惫,又麻木。
两人对视着,隔着无形的屏障。
沈鹤鸣赶来了。
他站在楚唯一的身边,满心满眼都是她。
真诚,热烈,而无所畏惧。
没人会怀疑他的爱意。
而楚唯一,在沈鹤鸣出现后,紧绷了许久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她的身体始终微微朝沈鹤鸣倾着。
是依赖的姿态。
程祠收回目光。
楚唯一不是独自一人了,有人陪着,有人看着,有人护着,有人爱着。
即使这个人不是自己。
也好。
程祠伸手拿酒,一杯一杯灌入口中。
一点都不好。
好难受。
「阿祠?」谢妍侧头,眸光落在他手中的酒杯上。
程祠明了。
自己在喝酒方面一向很克制,如今贪杯,有些反常。
笑了笑,他跟谢妍碰了个杯,「这酒不错。」
仰头一饮而尽后,他将空杯放下,未再碰过。
相隔几米外,沈鹤鸣跟秦野拼酒已经醉了,身前摆了大片的空酒瓶。
楚唯一扯着他的袖口,凑近到耳边温声劝。
担心他喝多了不舒服。
那群大妈围过来,嗓门儿震得耳朵嗡嗡的。
蛮横的神情加上魁梧的体格硬是压他们这群人一头。
程祠将谢妍护在身后,手臂被她掐着,后背衬衫布料被眼泪濡湿了一片。
略一思考,他就知道是沈鹤鸣的手笔。
于是抬头,环视一圈,望见了不远处的建筑阴影。
那里,楚唯一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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