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程祠母亲病倒,十七岁的少年彻底没了依靠,必须得直面生活的残酷。
楚唯一也抹干了泪水,笨拙又固执地尝试成为程祠的力量。
她会逗程祠开心,听程祠倾诉,替程祠照顾母亲,甚至在高考后的暑假,在同龄人都在肆意玩闹的时候,转而选择瞒着家里人打工赚钱。
她不哭了。
却也再没像从前那般笑得无忧无虑了。
——现在想来,她的人生,都是自己在拖后腿。
程祠这般想着,浑浑噩噩上楼。
母亲睡了。
呼吸又低又重,浸润着深深的痛苦和压抑,就像是枯树上最后一片黄叶,不知何时就会凋零。
程祠轻掩房门,轻轻扯了扯嘴角。
是了。
该这样。
这样才对。
这样才好。
他拖着早已麻木的腿脚站在冰箱前,将那碗鱼汤捧到厨房。
热气蒸腾,熏进了眼。
当鱼汤喝完,泪也彻底干了。
程祠木着脸吃了一把感冒药,冲了热水澡,再把自己埋进尚且冰冷的被窝里,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的手术得尽快安排,还不能感冒。
楚唯一的电话打来时,程祠在家,正准备送谢妍下楼坐车。
听到对面有危险,他来不及多想多说什么,简单交代一句急事后,人已经冲了出去。
胸腔里心脏猛烈跳动着,又在亲眼瞧见楚唯一和别的男人有来有回地说笑时迅速冷了下去,归于已经麻木的沉寂。
程祠认识那人。
沈鹤鸣。
家境富裕,长相出众,性格阳光。
并且真诚而又热烈地爱慕着楚唯一。
比起卑鄙又落魄的自己,明显沈鹤鸣才是良人。
或许他,能让楚唯一重新笑起来。
程祠明白的。
尽管明白,但某种细密的酸楚和疼痛还是一点点爬满心脏,灼烧肺腑,刺痛灵魂。
这种情绪名为……嫉妒。
昏黄的路灯都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程祠缓缓扯起嘴角,满脸自嘲和苦涩。
如今的他,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倏忽和正插科打诨的沈鹤鸣对上目光,就见对方一愣,随后飞扬起眉眼,身体微微前倾。
从程祠的角度看,就如同把身前的女孩拥入怀中。
回到家时,谢妍还没走。
她正坐在沙发上,满脸怒容。
瞧见程祠回来,踩着小高跟来到他面前,抬脸看过来,明眸里像是有火在烧。
「你去找楚唯一了?」
她着实生气,语气尖利,如同利刃刺破深夜的寂静。
在连呼吸都清晰可闻的屋里,更是如此。
程祠目光迅速落在深处虚掩的房门上,确认没听到动静才松一口气,随后才将视线落回。
他低垂眉眼,声音很轻,「抱歉,妍妍,我们出去说。」
然而这种行为相当于某种程度上的无视,无疑在谢妍的满腔怒火上又浇了一层油,直接抬手甩了过去。
啪——
程祠头微微一偏,安静受了,只是长眉往中间轻蹙起。
并不算痛。
谢妍的力气并不大,怒极了的一巴掌对于程祠来说也不算什么,只是脸颊火辣而已。
更何况,这一巴掌是他该得的。
寂静中,老旧的木制房门一声「吱呀」轻响。
两人同时看向那扇发出声响的房门。
程祠更是瞳孔微缩。
黑暗中,寂静蔓延。
遭这么一打断,谢妍满腔怒意不好再发作,但性子使然又不甘忍气吞声,最后绷着一张脸用力推开了面前人,大步离开。
程祠拿了件外套,凭着较大的步距,轻松缀在谢妍身后。
在她临出门前,伸手自然地将外套搭在了她肩膀上。
谢妍步子一顿,伸手扯着肩上的外套领口,脸上怒意消融些许,最后将头偏向一侧,抿着唇不吭声。
「妍妍,抱歉,刚才是我不对,你生气是应该的。」程祠上前一步,伸手将谢妍轻轻环住。
谢妍额头抵在程祠仍浸着寒意的毛衣上,愤怒终究消散,咬牙切齿地开口,「程祠,这是最后一次。」
「要是让我知道你还想着她,我不会放过她的!」
「你自己考虑清楚。」
程祠应好。
该是这样。
这样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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