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入宫到如今已经十年了。

我轻轻抚摸着手里犹如锦缎般柔软光滑的头发。「皇上，西域今年进贡的香樟可否再赐臣妾一株？」

我膝上侧卧的人儿久久才沙哑道，「贵妃喜爱这树竟多过朕呢，告诉小德子以后把树都直接搬来你这儿。」

「皇上您真好，不过再这一棵便够了。」我轻轻拔出发簪里插着的小刀削去他的一缕头发。

云霭宫主院已经有三株香樟树了，每株下面都埋着我的一位故人。

现在，轮到您了。

1.

齐嬷嬷说入宫的这天起便没有自己了，她看我读过几天书的样子让我给自己起个好记的名字。我想起家里的姐妹蝉衣和茯苓，「忍冬，我叫忍冬。」从那天起，我成了乔皇后身边的三等丫鬟忍冬。

乔皇后是个温柔的人，对我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反倒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莲雾，仗着从小伴皇后长大的老资历时常对我们非打即骂。

和我一同被分来的珍珠被打得最惨。这日珍珠又哭着回来，「忍冬姐姐，我是活不成了，前两天腿上的瘀青刚好呢，刚打的我胳膊快断了。呜呜～」

「李幼安又来给你送吃的了？」我看着珍珠精致的鹅蛋脸，细致粉嫩的肌肤像她的名字一样透着光泽。再过几年，这定会是难得一见的一位美娇人儿。

「他是我的同乡啊，送点吃的给我怎么了。周显给小绵送吃的也没见她说什么，怎么就非得着我一人欺负。」

「傻姑娘，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我拿出分发的药膏涂在她小臂上。打得确实不轻，恐怕要肿个几天。

珍珠盯着我，眼角下还挂着一滴泪。她才十三，还不懂这些姐姐们的心事。「莲雾姐姐有意和幼安公公结对食。」

珍珠蹦起一尺高，嘴巴长得鸡蛋大，「还有人会喜欢太监？」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珍珠，再过几年你就不会觉得稀奇了。要想少挨点打，别搭理李幼安。」

2.

三个月后，珍珠死了。

何嬷嬷把甘泉宫的婢女们都叫出来，十二个女孩儿围着珍珠的尸体哭地呜呜咽咽。何嬷嬷一脚踢开草席，珍珠瘦小的身子很有侵略性的展现在女孩儿们的眼前，胆小的惊叫出声。

「还知道怕就好。记住你们伺候的是什么人，你们是皇后的脸面，可莫让主子蒙羞。秽乱宫廷可是大罪，再有下次可没有这能得了全尸的好事了。」何嬷嬷的三角眼瞟了瞟门缝。

华服的一角透过门缝折射出的光一闪而过，我低下头，紧紧盯着珍珠细白脖颈儿上已经变得粉红的瘀青，指甲狠狠戳着掌心。不久，我升了二等丫鬟。

我在黑暗中狠狠扇自己巴掌，把大腿内侧柔嫩的皮肤掐得青紫。我没想到珍珠会死。

我，太着急了。

珍珠是因我而死，我找不到任何借口为自己开脱。我给莲雾指了门后，她就带人冲进去了。我知道珍珠一定是被李幼安逼的，可我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接近莲雾的机会。我以为珍珠以后有的是报复我的机会，然而——没有以后了。

我咬破舌尖，让自己尝尝满口血的味道。珍珠，耐心等等，姐姐会为你报仇的。

我用药膏把伤处都涂抹了一遍，一个人躺在原本两个人的床上，孤独的睡去。

3.

莲雾将大部分甘泉宫的事情都派给我做，我拼了命地事事想得周全，处处做得妥帖。我不知道她为何会死心塌地的追着李幼安，把这近身伺候主子的好事都交给我做。乔皇后对此也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