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死无对证。林初宜心中暗道。
“林美人,你好大的胆子,后宫之中,岂容你放肆。滥用私刑,杀人灭口,你视后宫法度为何物?”
林静阮动了怒气,她一站起身,众人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林初宜仰头,看向林静阮,“皇后娘娘便能料定,这人是嫔妾杀的?无凭无据,只凭着冯充仪的三言两语?”
她可不是个任人算计的软柿子。
现下,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她,巴不得她变成个哑巴,将这罪过认了,然后受罚,失宠。
她偏偏就是就不能如她们的愿。
“春果的尸身在何处?嫔妾要看春果的尸身。”
林初宜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面露鄙夷之色。后宫的嫔妃大多都是名门望族的贵女,素日里头杀鸡都看不得的,谁人会像林初宜一般主动要求看一具尸体。
林静阮面露厌恶,到底是庶出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怕忌讳。
“金子,你带林美人去。”
林静阮冷冷开口,她也要看看,都到这份上了,林初宜如何能将自己择出来。
林初宜缓缓起身, 在众人的目光下,她跟随在金子身后出了瑞凤宫。
金子在前头走着,一路引着林初宜到了春果停尸之处。
正当林初宜伸手要掀开那盖在春果身上的白布单子时,谷雨拉住了林初宜的袖口。
“小主,我来。”
谷雨将那白布单子掀开,林初宜看着那已经被泡得肿胀的尸身,心里头没有半分畏惧。
在这宫中,活人要比死人更为可怖。
林初宜撩开了春果的衣衫,手臂上脖颈上...伤痕都在能被看到的地方。
看那伤口,有用棍棒打的,亦是有那鞭子抽出来的。手腕脚腕处有勒痕,想来是捆绑着手脚扔进井中去的。
看过了春果的伤痕与尸首,林初宜心里更有底了。
现下瑞凤宫中,还有一群人在等着看戏呢。
林初宜跟着金子返回了瑞凤宫中。
“尸身你已看过了,可还要说什么?”
林静阮眼眉一挑,皇后威严尽显。
“你这般心思狠毒之人,留在后宫之中,那岂不是后宫的嫔妃都要日日悬着心过日子?”
李美人愤恨地说着。她恨得咬牙切齿,看向林初宜的眼中也尽是敌意。
“李美人倒是着急。”
“这人也不是我杀的,我怎么就狠毒了?”
“谁做的孽,谁才要遭报应。”
林初宜侧眼看了李美人一眼,开口直接怼了回去。都是美人,她可不给李美人这个脸。现下给人当刀用,以后便得被拉出来替罪。
整理了一番言辞,林初宜缓缓开口,
“皇后娘娘,春果是被扔进井中,溺水身亡。若此事是嫔妾所为,嫔妾又怎会那么蠢笨,将人扔到了嫔妾棠玉阁附近的井中?且,方才嫔妾看了春果的尸身,这尸身已经泡涨了,但身上的伤倒是还有几分看头。”
林初宜顿了顿,歇了口气,眼光下意识看了一眼冯充仪。
“春果身上的伤,都是新伤。身上的瘀斑都呈现那红紫,见血的伤也未呈现黑红。这丫头身上无旧伤,可见嫔妾先前并不曾责打过春果,嫔妾与她并无私怨。既无私怨,嫔妾又为何要冒着风险将春果杀害?嫔妾正得盛宠,不必为着个不重要的婢女堵上自己的前程。”
“还有,冯充仪娘娘口口声声称昨儿个看见春果被责打,可看清是何人对春果动手吗?确定就是嫔妾身边的人?”
林初宜话锋一转,冲着冯充仪问道。
想让敌人露出破绽,最好的方式便是让对方多开口。
“春果从你身边走的,能对春果动手的自然也是你身边的人或是得了你的授意了。”
冯充仪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当真是没想到,林初宜看着娇弱,可却生了这般伶俐的口舌,她更是没想到,林初宜竟这般百无禁忌,竟敢去亲看死人。
本以为这林初宜是是个好拿捏的。可不成想,她是块硬骨头。
“所以,娘娘此言便是没看清了。既然没看清,那为何便要将这罪名扣在嫔妾身上呢?闹着玩呢?”
“发落的婢女挨打,要怪在嫔妾身上。人死了,要说嫔妾杀人灭口。真是好没道理,冯充容不如直接些,只说看不惯嫔妾,想找个由头作贱嫔妾就得了。”
林初宜反问着,言语刚硬得很。堵得冯充容无言以对,面色涨红。
冯充仪虽无话可说,但林初宜这边可是渐入佳境。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端坐在上头的林静阮,
“皇后娘娘明鉴,冯充仪今日之举,是在构陷嫔妾。”
“嫔妾手里有人证以及供词,均可证明是因春果窃物才将其送去服刑的。当时发落春果时,棠玉阁上下人都在场均可为人证。人好好的从棠玉阁走出去的,身上没有半分伤痕。且,看着春果尸身肿胀程度推断,春果大约是在戌时溺毙。”
说到了关键处,林初宜顿了顿,她真的留了一手。
“正巧了,彼时嫔妾去了纯妃娘娘处探望二皇子殿下。嫔妾身在美人之位,身边的人都是有数的。若对春果起了杀心,要将其溺毙于井中,怎么也至少得寻两个有力气的太监来。”
“昨儿个,李甲与小方跟着嫔妾一道去了纯妃娘娘处。只留下个小鹿,他今年才十三,他自己个儿办不到的。”
林初宜说着,目光扫过冯充仪。冯充仪的面色显然暗了几分。
话说到了这份上,明白的都听出来个大概了。
林初宜那边句句都说在点子上,符合情理,且还有人证。
“皇后娘娘,林美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嫔妾也无言了。只当嫔妾昨儿个眼花,看错了罢。”冯充仪言语中放软了几分,似乎是想终结今日的闹剧。
方才还言之凿凿的,现下一句看错了,便想结束了?那可不能够。冯充仪今儿个既然挑起了这事端,那就别想轻易了了。
“冯充仪娘娘今儿个就是想要以春果来构陷,难不成,这人是冯充仪杀的?”
林初宜笑着看向冯充仪。
“你信口雌黄,本宫为何要杀人…”冯充仪怒道。
“那春果好端端地从棠玉阁走出去,怎么就死了呢?今日冯充仪当着皇后与诸位嫔妃的面,怎么就要拿春果做筏子呢?”
林初宜也不退让,句句逼着冯充仪。
“够了。”
“闹了半日了还嫌弃不够乱吗?”
林静阮怒拍扶手,呵斥道。林初宜与冯充仪急忙敛声不言。
“春果之死,本宫定会追查到底。尔等都退下罢。”
林静阮面露疲色,似是有意回护冯充仪。
“嫔妾告退。”众人齐声道。
出了瑞凤宫,林初宜看见了冯充仪与李美人等在宫门外。
“林美人今日好生威风,入宫也有月余了,素日里沉默少语的,今儿个一开口倒是惊着本宫了。”
冯充仪缓缓道。
“自保而已。娘娘处心积虑想将嫔妾拉入泥淖,嫔妾拼死挣扎罢了。”
林初宜看着冯充仪,不卑不亢地说道。
“以后路还长着呢,风雨也还多着呢。林美人好自为之罢。争取以后呀,次次都有今日的好口舌。次次都能从风雨中走出来。”
冯充仪勾了勾嘴角,对林初宜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肢走了。
林初宜品着冯充仪方才的言语,心里头发笑。从瑞凤宫走出来的那一瞬,她大约能猜出来此事最后的结果了。不过是找个替罪羊,或是侍卫或是太监顶了罪名罢了。
这后宫当真是脏,一团的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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