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喜欢吃，付以川受到她的影响也渐渐领悟到了美食的奥妙，三五不时就被她带出门探店。

此刻两人正坐在一家刚被顾影嫌弃过的店里，刚才还死活不愿意进来的人现在吃得最欢，全然忘记自己放过的狠话。

付以川悠悠然，“不是说什么都不吃这一口么？”

顾影脑子没他灵活，不太能反驳他，但她脸皮厚啊，“之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五分钟前和五分钟后是有区别的。吃个菜怎么了，我这是给这家餐厅面子。”

她做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没有这口饭我会饿死的。”

付以川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个不要脸的，相对主义诡辩论都能被她扯出来当大旗，还给面子，她的面子是有多厚，没了她餐厅的墙还能塌了不成？

对于顾影前面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倒是对最后一句话深信不疑，确实，她不按时吃饭能当场给他表演一个低血糖，要是真这么昏厥进医院，挺丢人的。

他给她又夹了一道菜，语气和善下来，“多吃点。”

省的晕过去。

投喂是能够上瘾的，付以川后面几乎是在给顾影夹菜，他但是不怎么吃，蠢苹果养了这么久倒是有了点肉，比以前瘦弱单薄的模样看起来顺眼不少。

接二连三的投喂，顾影成功吃撑。

实在是吃太多了，她只能走走路消食。

顾影突然停下来，轻轻碰了碰他，指着路边小摊子，“你想不想喝绿豆沙。”

话是这么说的，她却克制不住的咽了一下口水，显然是她更想吃，付以川不过是借口。

付以川看出她的心思，想都不想就拒绝：“不想。”

顾影咬唇，她想，可是她没带钱，手机也坏了。

水莹莹的眸色盯着他，勾人得紧，付以川眸色一深，妥协。

看了一眼手机，还有百分之一的电，极致危险的电量，付以川以为顾影带了手机也没有在意，觉得这点电量够付款了。

“去吧。”

得到了首肯，顾影去买了一杯凉冰冰的绿豆沙，由于付以川不喝，她就只买了一杯。

“三块。这边扫码。”老板娘指着不远处的二维码，示意她扫这里。

顾影闻言，对着不远处的男人招了招手，让他快点过来付钱。

付以川走过去，扫了码，正准备付钱，手机屏幕一黑，突然给他关机了。

除了屏幕，他的脸色也黑了。

“……”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两人面面相觑。

付以川下颌紧绷：“手机没电了，用你手机来付吧。”

顾影迟疑，眼里有无助有心虚，“你确定……？”

这个表情付以川见过很多次，一般是在她干坏事或者心虚的时候才会出现，他心里骤然升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只见下一刻，顾影神秘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屏幕碎的四分五裂的手机。

“刚才李婶做饭的时候我去给她打下手，一不小心手机就从台上掉到了地上，我脚一滑又不小心踩了两脚，收回脚碰到案板上的重量级菜刀，又精准地砸到了手机上，手机质量是好的，不过后来我又不小心把它弄到了洗手池中，一池的水，泡在里面伤痕累累的手机彻底承受不住这泼天的富贵，报废了。”

顾影肯定地告诉他，人的错误是可以一犯再犯的，第一次给他做的价值十万的饭菜吃不了，还收获了一个报废的厨房。

这第二次，又是同样的味道，同样的操作手法，区别可能是对厨房的危害程度降低了。

视线落在手机上，手机这是触犯了多少天条，这么死不瞑目。

付以川沉声：“听话，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进厨房，你们之间八字不合，水土不服。”

锅没错，刀没错，她没错，错的是他的心血来潮，他就不该让顾影重燃进厨房做饭的念头，他宁愿自己煮一辈子的饭，也不愿意再让她进厨房伤天害理。

顾影点头，现在是水土不服，多进几次厨房就五行适配了，等付以川不在家她再去偷偷学习，她没有将这点心思说出来省的他跳脚。

她晃了晃绿豆沙，已经被她喝了好几口自然是不能退了，“那这三块钱……？”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沉默有声，那一定是震耳欲聋，付以川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堂堂一个付氏总裁居然连三块钱都付不起，他最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穷。

沉吟许久，他才缓缓道，“……有时候和你逛街我是挺无助的。”

“唔，我从你的情绪中感觉出来了。”顾影羞涩地捂嘴。

无助就对了，因为她也很无助。

小情侣这边磨磨唧唧，老板娘都卖了好几轮了，他们还在那里叽叽歪歪，就是没付钱。

老板娘皱眉，单手叉腰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这对男女看着人五人六的，身上穿的衣服都不知道能让她卖几辈子的绿豆沙了，怎么还想搞逃单这一套？

三块钱的东西，她家狗子都不屑于偷。

老板娘眼神很不善，手中握着一把切糕的刀，要是谁敢来闹事，她第一个不答应。

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顾影看过去，见老板娘神色不悦，她眼睛微眯，面色冷凝，很好，她被威胁到了。

下一秒就低下头，开始慌忙翻兜兜，“我的钱咧？”

她记得她兜里有一张一百块的现金，就上一次出门随手一放的，洗衣机都洗了好几轮了，太阳也晒了好几轮了，她都没有拿出来过一次。

渐渐的，她也忘了。

东摸摸西摸摸，总算是找到了一张团起来的纸币，红色的纸币已经干了，团在一起展开来皱巴巴的。

她激动的隔空对着它mua～了一口，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老板娘，给。”

黑白分明眼睛干净的不得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你，看着就是一个很乖巧文静的女孩子，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老板娘眼皮子一抽，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的抽风行为自己差点就信以为真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会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顾影听到她的话，一定会笑眯眯的，是啊，只要有条件她一定会告诉对方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本生意，加上近些年扫码盛行，给她找找散，老板娘也是有麻烦的，钱包翻了又翻，翻了又翻，才勉强凑够了数。

接过钱又仔细数了数，确认没错后，又转身塞给付以川，“你也数一数，我脑子不行，怕算错数了。”

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表明了对自己的不信任，其实间接的也表达了对老板娘的不信任。

话就跟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让老板娘敦实的面皮微不可察地颤动，嘴唇上下上下，哆嗦翕动着，显然是有些破防的。

顾影平等无差别的创三了老板娘，也创三了自己。

老板娘见付以川还真接过去了，她狠狠地瞪了瞪他，都是这个小白脸，长的人模狗样的，关键时候三块钱的绿豆沙都付不起。

付以川一向脸皮厚，哪怕现在因为三块钱承受着有色眼光也面不改色，顾影发疯已经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了，他随波逐流，本就厚的脸皮更加厚了。

别说尴尬，他都能无视对方。

现在被老板娘这么一瞪，一身骨头都在逆反，本来还觉得没必要数，现在可不行了，他要一张一张的数，当着她的面数。

学过会计高速数钱手法的他在此刻把手艺全部还回给了岁月历史，手指轻点老板娘桌子上干净的水渍，当着她的面，老干部式的数着纸币。

一张、一张、一张……的数。

五十块，二十块，十块，五块，一块……

肆无忌惮地慢动作，恰到好处的小表情。

“这钱……”他眼神微暗。

难道不够？不应该啊！老板娘眉心突突，难道这小白脸想碰瓷？

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偷偷对着旁边的亲戚使了个眼色，兄弟们，准备抄家伙。

亲戚们无声点头，家伙什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蓄势待发之时，男人继续吐出字眼，“……够了。”

蠢蠢欲动的众人：“……”

浪费了他们的有效演出。

付以川做到了对他们的表演不配合中又视而不见，拉过顾影就走了，脚步飞快，很快就躲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

角落光线暗淡，顾影眼疾手快地从他手中将找回来的零钱拿回来塞进兜里，这是她的，“你干什么？”

来这里喂蚊子么？

“嘘！”他指了指前面，只见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正对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我员工。”

他自觉还是有身份包袱的，要是让属下看到他三块钱都付不起抠抠搜搜的，他还怎么服众。

顾影趁他没注意白了他一眼，又一眼，又一眼，早干嘛去了，刚才不是数钱数的很起劲么。

付以川淡定，“之前的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数钱并不影响我现在羞耻。”

他羞耻？

看了半天，顾影没看出来。

锤了他一拳，金刚大拳，疼得男人闷哼一声，顾影猛女娇羞：“不要学我，讨厌～”

付以川捂着胸口，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面无表情，“yue～”

他要吐了。

顾影挠了挠手臂，她已经开始被蚊子咬了，“什么时候能出去，我可是O型血，蚊子的白月光。”

她神色蔫蔫的，到底没有为蚊子无私奉献的精神。

完了，腿也痒了。

付以川低声，“不知道，等他们转身我们就离开。”今天的狼狈，除了顾影，一只母蚊子都不能知道。

“顺便说一下，我也是O型血，至于为什么咬你，你心里应该有点子数。”

什么探店，不过是说的好听，要不是她又双叒叕地炸了厨房他们都不用出来遭罪。

顾影挺了挺胸口，不服气：“我不仅有数，我还有点呢！”

“……”

付以川可耻的沉默，他就不应该跟这个脑袋空空的小苹果讨论这种话题，都被她歪楼到哪里了，一巴掌拍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手一拿开就是一滩蚊子血，他嫌弃地用纸巾擦干净她的手臂和自己的手掌，随便从她包里拿出一瓶消毒喷雾给他们消毒。

“请你不要在蚊子面前开车。”

顾影：“哦。”

她还不是为了反驳对方的小脑缺氧么。

眼看着她挠的越来越厉害，皮肤都破皮了，付以川看不过眼，一把抓住她的手，“哪里还痒，我帮你挠挠。”

顾影脸一红，再次开口声音细若蚊蝇，“……屁股？”

“……”

风很大，却足以让付以川听到。

两个人低头窸窸窣窣，另一边的摊主早已经在注意他们。

昏暗的角落里一男一女，衣着整洁还是牌子货，借着夜色和树丛的遮挡，摊主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和神情，却还是品出了一些不对味。

不赞同拧眉，是家里没床么，来这种地方找刺激，玩的真花。

少儿不宜地画面在脑中划过，他眼中划过了一抹深思，打开手机，里面赫然晾着一个举报电话。

世风日下他觉得有必要阻止这古怪的小年轻，刚要点进去又迟疑停下动作，心里想想还是觉得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不跟他们计较了，就当作看不见。

屏幕一切换，他在看反诈App。

光映照在摊主脸上，神色认真。

最近被骗了两百块，他要好好学习不能再被骗了，不然他那学法的儿子又要来骂他不长记性了。

摊主沉浸在学习中，将角落里的两人抛在脑后。

好在付氏员工很快就走了，付以川松了一口气，“可以走了。”

人还没走出去，就被顾影一把拉了回来，“等等。”

付以川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看前面。”顾影面色凝重，用下巴点着前方，给他指点迷津，“一男一女，前男友周戴和他的白月光温四德。就是那个三从四德的四德，你也可以叫她derder，我起的外号，很好听是吧。”

付以川的麻烦走了，她的麻烦却来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对容貌出色男女映入眼帘，他略一挑眉，今晚这戏还一出接着一出的，“叫别人外号不太好吧。”

顾影盯着前面，赞同点头，“确实不太好，可谁叫我没素质，还爱发疯，逮谁咬谁。”

付以川觉得他必须跟上女朋友的步伐，“好巧，我也不是很有素质。”

顾影看他，嘴上一时没把门，得瑟得不行，“学声狗叫来听听，让我看看你多没有素质。”

付以川笑容一僵，随即缓缓收敛了笑意，皱着眉看她，不言不语的样子让人怵得慌，似乎下一秒就要骂她胡闹。

“狗叫我是不会的，不过我会骑马，der~”

出乎意料的话让顾影心弦一绷一松，拉二胡似的。

“……”撕漫男在线自损形象，她突然觉得日了狗了。

“为了你这张脸，还是不要说话了。”顾影觉得付以川在她心目中的大佬形象一日比一日塌陷，总有一天要变成一片废墟。

废墟懂么，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