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茫然地后退了一步，尖叫了一声。

“叫魂呢，一条鱼都不会收拾，我家可儿十岁都会杀鱼了，”老太太弯腰一把抓住鱼，扔进水槽里，似乎又瞪了我一眼。

和郭向东谈恋爱时，他说：可可，我妈肯定会喜欢你的，我大姐二姐都叫可儿。

我起初以为他的两个姐姐是和我一样是“可爱”的 “可”，可后来才知道，是“渴望”的“渴”，渴望一个儿子。

我曾经替这两位素未谋面的姐姐不值。

鱼的生命力似乎很强大，在水槽里蹦来蹦去，蹦出几片鱼鳞来，稀稀拉拉地贴在墙上的瓷砖上，白色的瓷砖和黑色的鱼鳞，和瞬间四溢出的鱼腥气，恶心得我干呕了一声。

我拍了拍胸口，屏住了呼吸，将那鱼腥气自我封闭在鼻尖前，跑到客厅继续喝我的大红袍。

素来好景不长，我才喝到第二泡，老太太在厨房里叫我，我不情不愿地过去，问了句：“叫我干嘛？”

“干嘛？教你做饭啊，做饭不会，洗菜会吧？”婆婆将一兜青菜和洗菜盆推到我面前，

我往那兜菜里看了一眼，一眼就认出婆婆肯定买的是尾菜，原本绿油油的上海青，没几棵完整的，全是边叶子，碎叶子，记得我小时候养了一只兔子，阿姨便带着我把青菜的边叶子全扒了下来，挑干净的让我喂给兔子吃，我突然发现我喂给兔子吃的青菜，品相都比这一兜青菜好。

我伸着指尖扒拉了一下，嫌弃道：“这菜都烂了啊，能吃吗？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婆婆一听便怒了，“东东给的生活费，还要养你，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哦，原来郭向东给了她妈妈买菜钱，她才屈尊来给我做一顿饭？

那我更不想吃了。

我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指尖，说：“那你做自己吃吧，我还没饿，刚吃了鸡蛋。”

“鸡蛋”两个字无异于火上浇油，更何况那两个鸡蛋壳就明晃晃地搁在垃圾桶的最上头。

我猜道她肯定要生气，可我实在不明白的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在自己家里，自己动手，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我何错之有？

我进了书房修改我的设计图，出来泡第三泡茶的时候，听到婆婆在打电话：“鸡蛋那能多吃，我看她还拆了一罐茶叶…….. 茶叶蛋会造成贫血，还容易导致缺钙和骨质疏松……..她马上要怀孩子的人，哪能瞎吃东西，白水煮蛋也不行，鸡蛋长时间煮，滚水和锅会产生多种有害金属，产生一种亚硝酸盐，含致癌物质。”

我猜，她是在跟郭向东告状。

（3）

厨房里的“乒哩乓啷”好长一段时间才消停，再然后，我听到大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

我赶忙扔下平板跑出来，只看到门厅地毯上两只东倒西歪的拖鞋。

郭向东的视频电话实时打来，“宝贝儿，吃饭没，我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我拿着手机进了厨房，可是餐桌上是空的。

是的，空的，什么都没有，甚至于我的纸巾盒都不见了。

我又转向厨房。

一片狼藉。

水槽里还残留着鱼肠子、鱼鳃，地上扔着烂菜叶子，我捂着鼻子，看到油盐酱醋罐子瓶子放得七零八落的；干辣椒面从橱柜里面一路洒到餐台、燃气灶上；锅里泡着一锅水，油汪汪黑乎乎的；电饭锅敞开着，插头没拔盖子没盖，可里面只剩下几粒没刮干净的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