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言道，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

你就是曹县一县之令钱广林是吧，我陈某人绝对不跟你啰嗦，半句废话都没有，见面就拍。

就硬拍，你能拿陈某怎么着啊？

“又如……又如黄水泛滥……”

“大人您听错了，是黄河，不是黄水。”

“哎呀你瞧我这……重来，贤弟这次你说慢点。”

钱广林懊恼的将纸上揉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

哪料陈益壮立刻蹲下身，如视珍宝般双手捧起。

“大人您这是干嘛呢！如此旷世丹青岂能这般糟践，简直暴殄天物啊！”

“恳求大人割爱，小的欲将此份丹青请回家并裱起来，并告诫小的后人一定要日日供奉，世代永传！”

钱广林瞪着大眼，张着嘴，手中的笔，跌落在案台。

麻了，彻彻底底的麻了。

“贤弟我这……啊你这……”

“钱某的笔墨当真……当真有贤弟所言一般传……传神？”

陈益壮拍着胸脯：“小的的人品大人尽管去扫听，这辈子都没说过半点假话！”

“大人您瞧，您刚写错的这一笔，对，就是此一捺，可谓是峰回路转，画龙点睛，蜿蜒之中自有一种正大光明之概！”

“此捺无声之音，无形之相，唯有天地生气方能凝之！”

“大人您再仔细瞧瞧，是不是，陈某可有半句妄言？”

钱广林歪着脑袋，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一捺。

良久，眼眶红润，竟落下泪。

一转身忽然一把狠狠地抱住了陈益壮，万般感慨道：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贤弟，你当真是钱某的稀世知音啊！”

“钱某只恨与贤弟相见恨晚！若贤弟不弃，钱某愿与贤弟结为异性兄弟！”

“从此往后，你我兄弟二人肝胆相照，荣辱与共！贤弟你待如何？”

“大人……大人，小的……要被您勒……勒死了……”

陈益壮被这五大三粗的钱广林抱的死死的。

这古人都是有什么大病？

一言不合就要拜把子，都这么上头的吗？

先是严正清，接着是钱广林。

尤其这个钱广林，看着都四五十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稳重。

这才哪儿到哪儿，还说继续往下拍呢。

得，不能再拍了，再拍准要出事，出大事。

“大人您先别激动，能与大人结为异性兄弟，陈某自然求之不得，只是……”

“择日不如撞日，咱还是改日，您看如何？”

“好好好！”钱广林激动道：“贤弟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贤弟的！”

陈益壮哪里晓得，此刻官衙两侧还藏的有人。

县尉李解，原师爷尤德旺，此刻隔空对望，大眼瞪小眼，如同两座凝固的雕像一般。

此刻二人脑子里只有数也数不清的问号。

陈益壮这会儿都不敢正视钱广林了，那眼神太过炙热，感觉再稍微用点力，姓钱的兴许就会原地变态。

都说曹县县令钱广林，此人城府极深，十分腹黑，与其打交道的，就没有一个能在他手里讨到半分便宜。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人钱广林明明就是个厚道人好不好。

这不一听说，陈益壮有事，立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贤弟之事便是钱某之事！天大之事，钱某也给你办了！”

瞧瞧，这上头的时间有点长，都有点认不清自己是谁了。

陈益壮也不再啰嗦，直言道，想去大狱看望下司琴姑娘。

钱广林一听，立马表示这都不叫事儿，甚至还要亲自把陈益壮送到大狱门口。

片刻后，陈益壮终于在曹县大狱内见到了司琴。

只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衣衫不整的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听到开门声也毫无动静。

这一看就是被虐待过，而且还不止一遍。

陈益壮定了定神，转头盯着面前嬉皮笑脸的狱卒。

“你干的？”

狱卒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陈益壮不等回话，迈脚进入。

脚步很沉。

作为金凤楼四大花魁之首的司琴姑娘，她应该一直保持着光鲜动人。

一双美目，一颦一笑，一遮一掩，风情无限。

然而此时，她如死人般。

蜷缩着一动不动，双目圆睁，陈益壮拿手在面前晃了晃，不眨不动。

“司琴，是我……”

陈益壮能感到自己的声音抖得有些厉害。

原本想好的一大堆话，除了是我，此刻，多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司琴还是一动不动，直到陈益壮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身上。

瞬间，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用极其惊人的速度，连滚带爬蜷缩到了另一个角落里。

畜生！

陈益壮死死的攥着拳头，猛地一回头，狱卒早已离开。

整个大狱，安静的能听到远处的滴水声。

“死……死鬼，是……是你……你怎么才来，才来啊！”

司琴忽然疯了一般，扑向陈益壮，不管不顾按着他，嚎嚎大哭。

声声哭喊，万箭穿心！

也不知发泄了多久，司琴终于安静了许多。

却仍是抱着陈益壮不肯撒手，死也不肯撒手。

“我陈益壮从来没向任何女人发过誓，但是今天……”

“但凡欺负过你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陈益壮一定一定让他们后悔从娘胎里钻出来！”

“我发誓！”

“不，不要……”

司琴赶紧伸手捂住陈益壮的嘴，拼命的摇着头。

“死鬼，我不要你为我犯险，不要……”

“事已至此，都是我自找的，我不恨他人，要怪，就怪我命该如此吧……”

“在我临死前，还能见到你，我已是……已是知足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表，表兄他……他如今……”

陈益壮眉头紧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过问他？”

“那畜生但凡心里有你，但凡是个爷们儿，又怎会让你受尽折磨！”

“不，不不！”司琴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人……人是我推下去的，我杀的，跟表兄无关。”

“我会认罪的……会的，只要表兄他好好的，我会的……”

“你他妈的！”陈益壮一把推开司琴，听了这话，心态瞬间崩了。

明知道不应该冲她发火，可是根本忍不住。

“听着，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若再敢讲，我大嘴巴子抽你，信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