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枝撇了眼窗外,山间还下着夜雨,外面黑漆漆一片的什么都看不到,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我跳到窗台上用尾巴将挡板往下拉了拉,免得雨水飘进房间。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红雪枝将视线重新投向我,神情凝重地对我说道:“那把剑是师父托付给我的,也是师父友人的宝物,我想问你……”
瞬间读懂了她想说什么,我打断她的说话,回道:“已经捡回来了,会还给你的,放心吧。”
她的脸上露出悦颜。
我又补充道:“不过要等你伤好离开的时候再还给你,现在给你的话,说不定我会被你捅了。”
红雪枝听后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求我现在就归还她,只是有些生气地说:“我明白了,还剑之事,望你待我伤愈离开之时能够还给我。至于你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你救了我,哪怕你是妖怪,这份恩情我也会铭记于心,我红雪枝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
从短暂的相处来看,我也觉得她不会这样做,但以防万一我还是不能轻信她。特别是像我这么嘴贱的人,要是惹她生气了,说不定她就一剑捅过来。
“半天前还巴不得我快点死,现在又这么客套。”
“唔……”
红雪枝有些怒意,但没发作。
“那是因为,之前我还不了解你。”
“哦?你现在了解我了?”
她愣了下,反应有点迫窘,冲我急切地解释道:“没错,我已经充分了解你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妖怪!真是危险,我是不会轻易上你当的。”她又停了下,低着头语气放缓道:“只是迫于无奈,才会求助于你,别误会了。”
“是这样吗?”
“就是如此。”
像是想转移话题那般,红雪枝扫了一眼我的房间,问道:“今天一直觉得很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有庭院、有走廊、有膳房、有殿堂……你们几个妖怪居住的地方吗?妖怪,不都是应该住在山洞吗?”
“这个年代谁会住山洞啊?这里是妖怪道观,也是我们几师徒的住所。”
“道观?为什么妖怪会住在道观?”
红雪枝的目光透露着不解,随即警惕地问:“难道你们杀光了这里的道士,占据了这间道观吗?”
“这……”
有如雷惊醒,经她一提,我才开始想到这个问题。
这间道观是如何来的,我从来没有问过老污婆,难不成真如红雪枝所说的那般,这间道观是老污婆杀光了这里的道士抢来的?要知道,这道观看上去也有些年久,绝不可能是那只懒狐狸自己修建的,想来想去还真的只有占了别人道观这个可能。
见我迟疑,红雪枝就像把我当成是杀人不眨眼的坏妖怪那样盯着我。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我:“这里是鲲山?”
我意外地问:“你听说过这座山?”
红雪枝吃惊地往后仰着身子,用袖子遮掩着嘴,不敢相信地问:“这里是灵虚道观?”
觉得她这副模样有点好笑的同时,我更为意外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瞳孔兴奋地闪烁,就像听到了值得什么喜悦的消息。
良久,红雪枝从兴奋中冷静下来,欣慰地捂住胸口道:“太好了。”
我一脸懵逼地问:“什么好呀?”
红雪枝愕然地抬起头望着我,随后用认真的口吻说道:“家师告诉过我,他的故友居住在鲲山灵虚道观,是一位狐仙。”
“噫噫噫——”
住在这里?而且是狐仙?
那岂不就是老污婆?!
我蹲在窗台上郁闷地望着红雪枝,歪着头寻思了半天,猛地想起了老污婆昨天曾跟我说过她跟清率仙宗的掌门曾经是老熟人,如果道观要遭到杀生地狱的报复时,可以搬去清率仙宗寻求庇护。当时就觉得老污婆跟清率仙宗的掌门是老熟人而觉得不可思议,那么,现在清率仙宗掌门的弟子红雪枝,来此地寻找那位所谓“掌门故友”的狐仙,铁板定定就是老污婆了!
见我这样的反应,红雪枝急问:“你认识那位住在这里的狐仙吗?”
“何止是认识!太熟了,熟到我瞄一眼就知道她有没有穿内裤……实不相瞒,那只骚狐狸就是我师父。”
红雪枝对我不尊师长而微皱眉头,又欣慰地说:“原来是你的师父吗?那就太好了,请现在就带我去拜访她,家师的故友即是我的长辈,来到此地不能马上见到她老人家实在不应该。”
我从窗台跳回床上对她劝道:“不用这么急,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那只骚狐狸现在恐怕已经喝得伶仃大醉不醒人事,就算现在你见到她也叫不醒她。”
“是、是吗?”
尽管看起来很冷静,但事实上红雪枝有点兴奋过头了,对于不能马上见到老污婆略显得有些遗憾。她经历生死险阻终于来到鲲山,即将见到她师父口中的狐仙,完成交待的任务,心里自然是非常喜悦。
这么看来,这小妞也挺不容易的。
我伸长尾巴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她。”
红雪枝愕然地缩了缩脑袋躲开了我的尾巴,羞怒地瞪着我,转过身背对着我粗鲁地将被子盖到身上。
“知道了!我要睡了。”
之后都不理我。
自讨没趣,我也随即郁闷地趴下来。
不过,还真是缘分啊。
红雪枝被她师父派来还剑,就快来到鲲山却遭到杀生地狱的袭击,身受重伤的时候这么巧就跟下山离开的我碰见,如果当时我没有下山,或者是她没有遇到杀生地狱的袭击,我们又会不会遇见呢?
唉——想那么多没意义的,还是早点睡吧。
临睡之前,红雪枝小声叫我:“喂,喵喵。”
“我不认识有这个名字的猫。”
“那个……”
“嗯?”
“没什么。”
她欲言欲止,最后拉了拉被子蒙住脑袋,想说的话没说出来。
真是一个不坦率的姑娘,这么一看,我们在这个地方都非常相似。大概是因为相似,所以我并不讨厌这么不诚实的她。
这样想着,可能聊太久了,当困意袭来后,我随着滴滴哒哒的雨声,逐渐陷入梦乡。
“……”
雨夜过后。
第二天一早,鸟叫声繁杂,空气有点湿润,还有点泥土的气味,闻起来特别舒服。
我醒来的时候,红雪枝还没醒。
不知夜里何时,我竟被她抱住,就这么紧贴着她的胸口睡了一晚,因为太温暖和舒服了,直到早上醒来才发觉。
有点慌张,蹑手蹑脚地从她怀中钻出来,没有让她察觉到。
她的睡脸看起来很安心,看样子还会继续睡一会。但拜她所赐,我没法睡懒觉了。
我跳下床现化人形,瞟了眼还处于熟睡的红雪枝,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关上门。
来到膳房做早饭,炊烟枭枭,还顺便烧了一锅热水。
最近我的日常生活被打乱了,要知道平时我是不会起这么早,还勤快地做早饭的,这一切都因为红雪枝的到来而改变。恐怕在她离开道观之前,我的生活都无法回归日常。
我去到兔兔的房间叫她起床,她还抱着那只破旧的补丁猫玩偶睡得流口水。
我叫唤她:“起床了,笨蛋。”
兔兔的耳朵竖了起来,睁开眼看我,困顿地问:“呜唔?二师兄?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做了烧萝卜、炖萝卜、炒萝卜、还有清蒸萝卜和萝卜糕,你要现在起床吃吗?”
“真的?”
这个笨蛋刷一下从床上起来,充满精神地看着我,连口水也不擦一下。
我诚实地回答她:“骗你的。”
“啊?哎呦啊~”
兔兔又栽回床上,泄气地说:“二师兄你真无聊呀,一大清早过来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还一点都不好笑。”
“别睡了,起来,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唔~什么事啊?”
“陪那个叫红雪枝的去澡房,帮她洗个澡。”
“啊?!”
兔兔立刻就气得蹦了起来,嘟着嘴嚷嚷道:“没道理呀!干嘛要我帮她洗澡?!她自己不会洗澡吗?话说为什么她要洗澡啊?尿床了吗?”
“你以为她是你吗?”
这只脑残兔子都这么大了,偶尔还会尿床。
我捏着下巴认真地回道:“她都好久没梳洗了,待会我会带她去见师父,还是让她收拾一下再见师父比较好,毕竟像她那样的姑娘我觉得不应该脏兮兮的。”
“什么她那样的姑娘不应该脏兮兮的?!你这是偏见!我以前三天不洗澡都不见你理过我!”
“你还有脸提了。”
这只兔子死活不答应,最后我说她不帮忙就由我来,她才苦着脸同意了陪红雪枝洗澡。
早饭做好了,我捧着一碗清汤面从膳房回去房间,后面跟着深深怨气的兔兔。进门一看,发现红雪枝坐在床上,她已经醒了。
她的视线望了过来,看上去有点古怪,憋着什么话想说的样子。
“早饭……”
“那个……”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一时语塞地望着对方。
但见红雪枝努力夹住双腿,苍白的脸上竟泛起微红,低着头羞涩地说道:“那个……如果方便的话……能扶我去一下厕所吗?我、我已经快憋不住了……”
如果晚来一步的话,说不定她真的要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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