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席涣笙的眼里，席瑟瑟自小娇惯，作为家中最小的姑娘，什么事都有父母跟哥哥顶着，在这样的豆蔻年华，她就该跟其他的闺秀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从来没有人问过，席瑟瑟愿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席家在朝廷的漩涡夹缝里生存，她看着大哥二哥为她筹谋，又岂能不心痛呢？
秦鸩的神色渐渐暗了下去，他抬手在席涣笙手心写着什么，身边的人突然没了动静，他才松开捂嘴的手接着看。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咄咄相逼？女公子，我妻柔弱，儿又尚小，只要你饶我一命，我什么都听你的。”
地上的人不断发出哀嚎，但还是铆足了力气跟席瑟瑟求饶，眼前的女娃娃年纪并不大，他多争取争取说不定就心软了。
可他只顾着眼前，却未曾想过，倘若这位女公子当真是心软之人，又怎么会下令屠杀整个山寨呢？
“无冤？无仇？当初你背刺夏承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妻儿尚小呢，何副将？”
席瑟瑟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句话，地上的人瞬间惊恐起来，夏承王……是夏承王的人，这件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以为大家都记不得了。
“女公子，您听我解释…”
他的话还没说完，席瑟瑟不耐地又挑起一剑，做了就是做了，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这几年是她将注意力都放在张家身上，否则岂能留他苟活至今？
“何副将说，这沙扬寨是你此生最大的功勋，这长渊将军是你的手下败将，本郡主不耐烦听这些，剩下的留着去地府解释吧。”
郡主。
这大锦朝可只有一位郡主啊！
她竟是夏承王的嫡幼女，男子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倘若是与夏承王有旧的人，他尚且能拖延一二，可这是人家嫡亲的闺女，他之前的事也定然被人家知晓了。
“郡主，是属下迷了心窍，可这些都是张家的主意，只要郡主放过我，属下愿意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求郡主……”
聒噪。
席瑟瑟听他说话头疼得紧，早些在暗处听他说什么功勋不功勋的时候，她就已经失控了，能忍到现在着实不易。
长剑一挥带起寒光与血污，她的剑精准无误地划过脖领，不会再有人哀嚎，不会再有人喊疼，她席家的英灵能安息一半了。
至于张家，这笔血债还能少得了他们吗？
当年的真相如何并不重要，所有伤害过席家的人，她都会狠狠地报复回去，血债血偿这个道理，没有人不懂吧。
“郡主，咱们的人都撤了。”
青果垂下头在席瑟瑟耳畔轻声道，这几日整个寨子戒备森严，若非郡主提前想好了计策，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
郡主做事向来谨慎，又不希望手底下的人有折损，这次是被逼急了，所幸有惊无险。
席瑟瑟闻言叹息一声，红红的眼眶里泪珠翻涌，握剑的手像脱力一般，随着长剑跌落在地，青果瞧见她的手上一片猩红。
郡主这是受伤了？
“主子”
“无碍”席瑟瑟从袖口处拿出一条丝巾，缓缓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却还隐约可见虎口处的裂痕。
大仇得报的快感，岂是这点疼能比得上的？
席瑟瑟转身正准备去找席景南，听青松说地牢在山寨后方，此去还有一段距离，正好也能避开从前门进来的秦鸩。
“瑟瑟，你怎么在这里？”
浸润凛冽的男声从左侧传来，席瑟瑟瞬间就慌了神，下意识将右手藏到衣袖里，抬头便看见席景南站在不远处，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大哥怎么会在这？
他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那些大哥都看见了？
她要怎么解释，刚才的那一幕，大哥会不会觉得她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大哥，我……”
席瑟瑟想张口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此时的解释很是苍白无力，她孤身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件可疑的事，更别说这满地尸首。
就在席瑟瑟百转千回想着怎么解释时，席景南突然大步向她走来，劫后余生般地长叹一声，随后将她揽入臂弯，用右手摸摸她颇为凌乱的头。
“瑟瑟别怕，大哥在这里。”
席瑟瑟原本有些痴迷，连日来的长途奔袭让她筋疲力尽，一桩接一桩骇人听闻的真相，也同样令她神情恍惚，她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只知道自己很害怕，但要把这份恐惧埋藏在心里。
此刻温暖的臂弯让她迅速回神，大哥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让她不要害怕，可是真正害怕的不应该是大哥吗？
她……她不是哥哥想要的，那个时刻要被保护的瑟瑟啊！
席瑟瑟再也控制不住，匍匐在席景南胸前抽泣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哭诉出来，仿佛只要她哭一场，大哥就不会责骂她了。
“景南，郡主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刚才我们把山匪都清剿干净了，才敢让郡主过来找你的，她也是关心则乱，你就别责怪她了。”
秦鸩不知何时从隐蔽处走了出来，等席瑟瑟听见他声音的时候，他跟席涣笙已经到跟前了。
青松之前说二哥他们来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可他们并不是一起上来的，秦鸩为何要帮她？
毕竟大哥若是真动怒，可不会给任何人情面，宣德帝也不行。
见席瑟瑟止住了哭声，席景南将她从怀里拎出来，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她感觉大哥紧绷的脸多了好几条裂痕。
她虽穿着红色的披风，可从颜色的深浅能看出，不少地方还是染了血，白色的绣鞋更是泥泞不堪，发髻也有些歪歪扭扭的。
可一时间也狠不下心来，瑟瑟是因为担心他才来到江南，山路颠簸她却一声不吭，忽地好像又瞧见了什么，一把握住席瑟瑟的右手。
“瑟瑟，疼不疼？”
席瑟瑟的右手赫然摆着一道伤痕，横贯整个虎口，伤得倒是不深，但不知为何还在流血，看得席家两兄弟心疼不已。
“不怎么疼，许是刚才勾住了荆条没注意，回去上过药就没事了，大哥别生我气。”
席景南哪里还能生气，他此刻只剩下自责，又环顾一眼四周，带着众人准备清理现场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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