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年的花开得极其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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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厢房里、大门后、房梁上、柜台下……来杀我的人比比皆是。

  「宋成扬呢?」我问。

  客栈里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我。

  我看见他们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兴奋,像群狼包围住了猎物,兽瞳中满是势在必得的激动,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扎眼。

  毕竟黄金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群人光是平分也能保证自己下辈子生活无忧,可不得兴奋嘛。

  「没人回答我吗?」我又问,同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客栈里安安静静,看样子的确没人能回答我。

  我叹口气:「那就来吧,速战速决。」

  5

  一触即发。

  多年来我在皇姐面前表现纯良,在外人面前受皇姐管制。

  以至于人们都忘了——我从出生起就是个疯子。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梁上那人提剑刺来,我往后一退,同他拼杀一刻便迅速抓住破绽,长剑向上一挥,剑锋从他的唇下贯穿整张脸。

  热血洒进我的眼中,每一次刀剑的碰撞都令我的胸腔快速跳动。

  我割破一人咽喉,轻缓地将他放置地上,看着他迅速枯萎。

  不过半个时辰,客栈再次安静下来。

  我身上挂了不少彩,已经力竭。

  我剥下身上的劲装为自己上药,同时看向最后一个还安稳站着的男人:「你是要回答我,还是自我了断?」

  男人举着剑手足无措,显然他已经开始认真考虑我给予的选择。

  良久,他说:「新帝在德安宫,他早就知道你会去找他,宫里守备森严,你进不去的。」

  我听到德安宫三个字,上药的手一顿。

  德安宫是皇姐生前住的宫殿,也是她遇见宋成扬的地方。

  那日我在宫中替皇姐修缮花圃,忽然一个男人闯进来,四处张望几番,直直冲我而来。

  一见我他便行了个大礼:「您就是二殿下吧,小人误闯此处,不知道二殿下可否为小人指条明路。」

  误闯哪儿不好,偏偏误闯这个德安宫最南边的花圃,傻子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我转动手中的剪子,邪笑:「明路没有,死路倒是有一条。」

  看见宋成扬又惊又惧的目光,我瞬间袭至他身前,抬起剪子就要落下。

  「锦衾!」

  我烦闷地收回剪子,抬眼便看见皇姐急匆匆走过来和宋成扬道歉。

  不得不说,宋成扬的确生的一副好模样,穿上青衣,倒真有点翩翩公子的雏形。

  他二人不知交谈了什么,逗得皇姐羞红了脸,为他指了出去的路。

  我盯着他的背影始终没回过神,直到皇姐叫我:「锦衾,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干坏事了吗,如果我今日没有及时赶到,宋公子岂不是就要在我们德安宫出了问题。」

  皇姐语气中多有责怪,却没有责罚我。

  我眼观鼻鼻观心:「是他有问题。」

  「他不过是世家公子的陪读书童,走错了路,能有什么问题?」

  皇姐生性善良,若是将这些讲给她听,她也未必会信。

  我随手折了一枝花:「送给皇姐,皇姐安静一点。」

  「你嫌我吵啊!」

  我本以为仅此一次,却没想到皇姐竟在那个奸险小人的勾引下越陷越深,最后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我恨宋成扬,更恨自己当时没有一下子捅死他。

  理智逐渐回笼,我穿好衣裳走出客栈,沿着黑暗的街道,我看见很远的远方,一座极高的宫殿正亮着。

  我收敛好了城门上所有的尸体。

  皇姐的身子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了,身上全身淤青和未愈合的伤口。

  我将衣冠冢挖开,又把皇姐放进去,这儿就不再是衣冠冢了,是皇姐的坟。

  皇姐说,只要我吹响手中的骨哨,她就会知道我在想她。

  于是我在她的墓前吹了一遍又一遍。

  哨声被夜风带到千里之外,也一定带到了皇姐身边。

  我在心中默默道,宋成扬,今晚将是你最后一次安眠。

  6

  一个男人站在城门前,手中提着湛蓝色包袱。

  包袱汩汩滴着血,将布料都染成了深色。

  他面色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前朝三殿下的项上人头,我取来了,我要面见圣上。」

  没一会儿,他就被专人带到了宫殿之上。

  其中不乏有好奇之人频频看他,但看得更多的却是他手中抓紧的包袱。

  宋成扬焦躁不安地等着,急得在榻前来回踱步。

  听见外头传来动静,他终于难掩兴奋,露出一抹快意的笑。

  只听见侍卫收缴了对方身上的利器,又仔细检查了包袱中的头颅,这才放人进去。

  我垂着脑袋走进宫殿,一眼就看见了殿中间的男人,此刻他嘴角含笑,快步走过来:「东西呢,快拿给朕看看。」

  他迫不及待的模样让人看了以为包袱里装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将东西扔过去,里面的头颅露出几缕发丝,湿漉漉地垂在地上。

  「我的酬劳呢?」

  宋成扬喜上眉梢:「当然当然,侠士有勇有谋,这酬劳是必然少不了的。」

  他转身打开宫殿门扉,随手从一位侍卫的腰间抽出荷包,一把扔给我。

  我抬手接住,那份量轻的很,与告示上写的黄金万两着实相差太大,没想到宋成扬都坐上了龙椅,满口谎话的习惯还是改不掉。

  手中的荷包颠了颠,我道:「什么意思?」

  宋成扬自以为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是个蠢人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了,却没想到我是个「不识趣」的。

  他指尖停留在腰间的佩剑之上,威胁之意明显。

  别说他不会用剑,就是会,估摸着在我手底下也活不过三招。

  我忍不住偏头笑了,清浅的笑声在整个殿内回荡,片刻之后我才正视宋成扬,用舌尖顶了顶腮帮:「你的那点剑术造诣,骗骗皇姐得了,在本殿面前……你根本毫无胜算。」

  我张口一吐,一团浑白的雾气便从口中飘散而出,覆盖了整张脸,待烟雾散去,总算是露出了我的真实面貌。

  宋成扬大惊失色:「来、来人!刺客!有刺客!」

  却不想方才守在门口的刺客一转身,和我对视一眼,当着新帝的面关上了殿门。

  眼前的人使劲拍打着厚重的大门:「你们做什么!我可是皇帝!你们这是弑君,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我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淡声:「别担心,你不会死在这儿的。」

  宋成扬当然不会蠢到就安排这么几个人保护自己,所以当一群锦衣卫站在我跟前时,我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门外的周明轻叩:「锦衾,需要帮忙吗?」

  我舔了舔唇角,捞起腰间的酒壶猛灌了一口,不愧是皇宫,连酒都是极品。

  「放个风,我很快就好。」

  我朗声道,随后提剑杀向人群。

  7

  锦衣卫不比死士,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打架的时候顾着自己的小命。

  我不怕死,所以挑的全是些不要命的把式。

  但这并不代表我要放过他们,我下腰躲过一人的攻击,同时长剑扫过一人脚踝后侧,鲜血喷洒。

  以一对多靠的不是多快的反应,而是要在躲避攻击的同时为自己创造优势。

  所以当半场战斗结束之后,十名锦衣卫都受了点无关紧要的小伤,除了血流不止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反观我,衣衫破烂,身上的剑痕不计其数。

  但正是这伤口没什么影响,才让他们觉得赢过我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宋成扬躲在十人后,嚣张地笑道:「前朝宵小,竟还敢在朕面前自称本殿,今日朕就要你的贺氏一族彻底陨灭!给我杀。」

  要不说他愚蠢呢,看不清形势的人,这国交给他也迟早覆灭。

  我再次仰头喝了一口烈酒,醇香的味道游走在舌尖的同时我低头躲过向我攻来的第一剑。

  不久之前在客栈打得那一架仍有皇姐的影响,没打个痛快,但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拼命。

  被悉心培养过的锦衣卫,身体素质不是盖的。

  即便要害在不断冒血,仍能前仆后继地冲上来。

  宋成扬或许是没想到我能够以一敌十,胸有成竹的神情在看见最后一人无力倒地后瞬间龟裂。

  「你到底是……是什么人!怎么可能……」

  我淡漠擦掉剑上的血迹,越过满地的尸体一步步逼近他。

  他拔出佩剑防身:「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朕、朕就杀了你!」

  看着他发颤到拿不稳剑的手,以及那张因恐惧而苍白如纸的脸,我深感无趣,指尖拨动。

  剑锋擦着剑锋而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随后笃一声,停在剑柄处。

  「皇姐说你举世无双,今日一看,言如其实,如此愚蠢自大之人,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

  我手腕一转,剑身便即刻划破宋成扬的腕间。

  我这一下力道不小,生生划破了他的经脉,卸了他手中的剑。

  宋成扬捂着手腕哀嚎,但他知道此刻唯有自救,便打起了收买我的主意。

  他一手撑住自己的身体向后拖,语无伦次:「等一下!我、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钱,你想要多少我都给!只要你不杀我,我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顿住,他却以为是我动摇了,眸中流露出欣喜之色。

  「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只要你放过我,我立刻……」

  「吵死了。」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一剑刺进他口中,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割下了那块红舌。

  「咳咳。」

  他捂住自己的嘴,剧烈的咳嗽着,因疼痛而发出刺耳的惨叫声,落在我这里,却让人十分愉悦。

  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他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聚成了血洼。

  「一条惯会花言巧语蛊惑皇姐的舌头,割了喂狗也不可惜。」

  我再一次逼近他,指尖挑起他的下颌欣赏他的恐惧。

  看着他瞳孔骤然紧缩,我忽然兴奋地笑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剜皇姐的眼睛,但这笔债,本殿是要在你身上讨回来的。」

  宋成扬鼓睛瞪眼,涕泪横流,满是害怕与绝望。

  他疯狂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跪趴在地上向我求饶,口中嗬嗬不止。

  8

  我不禁想到皇姐死去之时。

  是否也曾这般可怜地跪在血泊之中求他放自己一条生路。

  即便没有,皇姐也一定十分痛苦。

  思及此,我的怒意便再也控制不住,握剑悬在他的头顶,伴随着他越来越尖锐的呼求声,我一剑刺下,了结了一段冤孽。

  长剑贯穿他的后枕,将他死死钉在地面上,始终维持着跪趴的姿势。

  就这样下地狱去给皇姐赔罪吧。

  我裹着满身的血腥踏出门去,风从我的身边拂过,我竟从未有一刻如此委屈。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了许久,我忽然被一件外衣裹住。

  「夜里凉,别冻着。」

  是周明。

  我知晓周明爱慕我,所以总爱在我面前晃悠的那点心思,但在我眼中,爱慕这种不靠谱的东西,不如一把剑来得忠诚。

  周明的目光在我浑身上下游走一遍,随即无奈地抽出帕子为我擦拭血迹。

  他操心得像我死去的皇姐。

  少时也是这般,我躲在御花园中偷喝宴席上带下来的美酒,发了酒疯,在宫中各嫔妃哪儿都丢了好大一张脸。

  皇姐知道此事后厚着脸皮到每个宫中去问,却怎么也问不到我的踪迹。

  直到她焦灼地在桃花树下踱步,忽地听见头顶传来嬉笑声。

  我躲在树上,喜滋滋地看着皇姐为了找我急得焦头烂额却没有丝毫愧疚,面色红润地叫她:「皇姐,你找到我了。」

  皇姐没有发怒,反倒是松了口气,冲我张开自己的双臂:「下来吧。」

  只不过那日我没跳准,摔了个屁股墩。

  周明说,我皇姐留了一封血书,只写给我一人,红袖也未曾打开看过。

  那是一块极其单薄的布料,被皇姐的鲜血浸透,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国不可无君。

  皇姐成婚那日,我守在一旁看着她凤冠霞帔、浓妆艳抹,我想告诉她宋成扬并非良人。

  可看着她洋溢着幸福的脸颊,我生平第一次有了难以启齿的情绪。

  她看我走神,坐在我身边:「锦衾在想什么?」

  我定定地看着她的喜袍良久,才说:「皇姐嫁了人,那我去做什么?我讨厌这里。」

  皇姐许是也不曾考虑到这一层面,又顾忌着我混世魔王的性子,思索了许久才想到个法子:「锦衾不喜欢待在宫中的话,去塞外逍遥一番如何?」

  她给我讲述了许多塞外风光,试图说服我接受这个法子,但又不放心我,末了补充一句:「不过你要记着,最少一月要给我一封信件,让我知道你平安。」

  我深知我不能一辈子拴在皇姐身边,欣然同意了。

  皇姐总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纵容、偏袒我,替我收拾烂摊子。

  这是她第一次给我出难题,也是第一次不顾我想策马奔腾的愿望,给我留下了这样的任务。

  若换作别人交代的,我约莫会翻个白眼装作没看见,继续潇洒快意,管他国破家亡还是兵荒马乱。

  但这是皇姐的遗嘱。

  微风又起,周明收拾好殿内的惨状,拍拍我的肩:「我会陪着你的。」

  皇姐,你就别担心我了。

  周明说不管我想去塞外还是留在皇宫,他都会死皮赖脸地跟在我身边。

  如果遇到生死关头,我会让他先上的。

  8

  当我出现在第二天的朝堂上时,所有人都表露出震惊之色。

  不久前才换了个皇帝,如今这把龙椅上又换了一个人,他们自然无法消化,但对于宋成扬的结局,彼此都心照不宣。

  我大手一挥:「昔日我父皇被小人所害,没能留下遗诏,今日我继承大统,诸位可有意见。」

  我以皇室遗孤的身份站出来继承皇位,可谓是天经地义,若我不是个女子,那便更加顺理成章,偏偏我是。

  户部侍郎第一个站出来:「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你一介女流之辈,岂能担起治理国家的大任?」

  有了第一个出头鸟,自然会有第二个墙头草。

  另一个我不认识的白胡子老头也站出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错,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子称帝的事情发生。」

  这两个人打头阵,底下开始骚动,宫中老臣中知道我性子的则安安稳稳缩着脖子当鹌鹑。

  生怕我一个心头不畅就割下一个人的脑袋当球踢。

  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不是我的强项,我不耐烦地撑住下颌:「妈的如果不是我皇姐,谁管你们这帮蠢货的死活?」

  皇姐生前心系国家,若是因为我杀了一国之君而导致国家灭亡,她定要生我的气。

  再说了,放着那么大个国库不享荣华富贵,难道我还要去大西北放牛吗?

  「这……这成何体统。」

  白胡子老头又开腔了。

  我手指隔空点向他:「就你,话多的话,上来跟我打一架,赢了,这皇帝你来当。」

  老头不吭声了。

  户部侍郎没见过我大杀四方,自然心动,当即有些蠢蠢欲动:「那要是输了呢?」

  我将目光转向他,冷冷地:「输了,我取你狗命。」

  他又不吭气了。

  「诸位还有什么意见么?」

  还未等有人张口,我侧眸示意周明。

  周明腰间的佩剑出鞘半寸。

  他冷脸盯着下首,愣是摆出一副谁敢有意见就给他一剑的架势,逼的整个朝堂的人异口同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从坐上龙椅,要处理的政事就没停过,周明整日的怨气能压死一百只骆驼。

  「锦衾,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是皇帝,批奏折的却是我吗?」

  我躺在窗边的藤椅中翻着话本子,冷不丁听到他这么一句,回头看他:「若是让我来批,天下八大湖都会变成我养鱼的池塘,皇姐就是活着也要被气死了。」

  周明无语凝噎:「我整日在这御书房里批奏折,都要长芽了。」

  为了安抚免费苦力,我脑袋一转,从马场中挑了两匹千里马,带上周明前往千里之外的城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埋下去的那些尸体给土地提供了养分,今年的花开得极其旺盛。

  我记得皇姐的坟墓在哪儿。

  等我看见时,墓碑前停了一只蝴蝶。

  像是被惊扰到,蝴蝶扇动薄翼,仓皇逃窜了。

  我命令周明:「帮我采一些花,要最好看的。」

  我坐在皇姐墓前,一边折花环一边嘀嘀咕咕,周明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却兢兢业业地在花丛中挑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不如皇姐手巧,折出的两个花环都很丑陋。

  从中挑了个好看的挂在皇姐的碑上,随后在周明期待的目光中,我把另一个花环戴在自己脑袋上。

  我轻抚皇姐的墓碑,喃喃自语般:「皇姐你瞧,登基称帝尚且不是什么难事,你却为了一个男人葬送了性命,简直愚不可及。」

  身后高涨的杂草被风一拨,结结实实在我后脑勺上扫了一下。

  我瘪瘪嘴:「皇姐……」

  周明上前两步,搂住我的肩膀正打算安慰我,却听见我说:「你力气太小了。」

  「别偷摘我的花。」

  周明正欲从花环中摘下一朵花的手在空中顿了片刻,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来收进掌心。

  「我没有。」

  不知在碑前坐了多久,周明靠在我的肩头睡过去。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皇姐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花丛中。

  空中只余下皇姐若有似无的声音。

  「锦衾送的花环很漂亮,我很喜欢。」

  全文完。

  番外——贺沫儿

  锦衾出生时母后大出血,被父皇认作是不祥之兆,面临着被溺死的风险。

  可我看着那襁褓中闷不吭声的婴儿,起了恻隐之心。

  我拜托父皇留下了她。

  可这好像不是那么正确的决定。

  锦衾是个天生的坏蛋,这一点自打她记事起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比起作弄太监宫女,她更喜欢肢解什么,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这样的孩子以后难保不会杀人。

  我曾经动过别样的念头,却在看见她的时候理智尽失。

  她是我的皇妹,我怎么忍心看着她死去?

  锦衾接受我的管教这一点,令我感到无比高兴,至少她还不是无药可救,至少在我面前,她有所收敛。

  所以我死后,唯一担心的便是锦衾。

  少时锦衾是个混世大魔王,宫中嬷嬷不喜欢她,就连父皇都对她颇有微词,认为她是怪物。

  可在我眼中,这个皇妹只不过是不懂得情感。

  我的灵魂跟着红袖飘到塞外,看着锦衾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思索着什么。

  我看着她策马扬鞭来到城门外,盯着我的尸体看了很久,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她眼中的杀意有多明显,连我都被吓了一跳。

  她在先祖墓室中待了多久,我就在这里陪了她多久,看着她夜以继日地温习剑法。

  我既觉得欣慰,又感到心疼。

  若不是我的愚蠢,或许锦衾现在依然过着塞外走马,逍遥自在的人生。

  可惜锦衾看不到我,不然我一定为她加油鼓劲。

  锦衾果然是个天才,不仅立刻看出那个老头在面碗中下了药,还能够以一敌多。

  可看着她忍痛给自己上药,我脑子里就只剩下心疼。

  我并没有跟在锦衾身边看宋成扬的死状,我对此毫不关心。

  只是这个叫周明的人,似乎十分在意锦衾,时不时就往屋内瞅,生怕那个屋子会把她吃了。

  我的眼光不好,看不出这个男人是好是坏,但既然是锦衾的朋友,想来也不会害她。

  他好像对锦衾有意思……

  我以为全天下只有我觉得我的皇妹可爱,没想到现在还多了一个。

  锦衾带他来看我,想必她打从心底也接受了这个人。

  只不过她的手艺实在不好,学着我编出的花环松松垮垮,我戴在头上怕是没两刻便会散架。

  但我很喜欢。

  锦衾说我愚蠢,我没忍住揪着草挠了她两下

  她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一般唤我,可我不能给予她丝毫回应。

  不知是不是到了我投生的时刻,不远处出现一道光辉,父皇母后就站在那道光辉中叫我。

  我回头看了眼锦衾,我不得不走了。

  我走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锦衾一个人了,即便不舍,我还是朝着那道光辉走了过去。

  番外——论我做先帝。

  我想我应该是史上第一个还没死就退位的皇帝。

  二十岁的少年扶额:「母后,您这未免也太心急了。」

  我龟缩在床榻上,把脑袋买进锦被中:「去去去,跟你太傅学学治国之道去。」

  一人从外面走进来,声音清浅带着笑意:「锦衾,你再这么懒下去,修宜怕是要跟你学坏了。」

  我倏然探出头:「你可别瞎说,要坏也是跟你学的,我什么时候教过他。」

  周明无奈地摇摇头,从地上捡起明黄色的禅位圣旨:「修宜,你别担心。」

  贺修宜感动:「太傅!」

  不等他再煽情,他的太傅开口:「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如果你实在觉得无聊,也学学你母后,出宫捡个孩子回来。」

  贺修宜:……

  贺修宜登基之后,我就彻底有了时间,想去塞外看风景,但奈何周明是个跟屁虫,我去哪儿他去哪儿,死活赖不掉。

  趁着夜黑风高溜走的第二天,他就利索地追了过来。

  我问:「那朝政怎么办?」

  周明:「贺修宜会处理好的。」

  结果不久,我们就收到了贺修宜的飞鸽传书:「母后太傅!朝堂之事太过繁重冗杂,儿臣小命休矣!速回!」

  周明笑了,回信二字:坚持。

  我觉得不妥,在后头添了二字: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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