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姐被驸马刀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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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变那日,皇姐的驸马将她一剑封喉。

  我为皇姐立了衣冠冢。

  从先祖棺椁底下取出一柄生锈的铁剑。

  「昔日皇姐待我不薄,今日我为皇姐……血洗中宫。」

  1

  皇姐被驸马手刃的消息,我是在塞外的风沙中听见的。

  死里逃生的婢女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眸光凄凉:「三殿下,如今皇室,只你一人了。」

  我勒马停下,吩咐手下人将她带去疗伤。

  混过去之前,婢女拽住我的衣袖,艰难地摇了摇头:「殿下说,活着才有希望。」

  我不吭声,看着婢女被抬进帐篷中,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

  我枯坐在一块较为完整的石头上,望着皇城的方向。

  我是皇姐带大的,自幼就与她最为亲近。

  不知是不是哪个被父皇害死的无辜之人的诅咒,我生下来便冷心冷清,不懂情爱。

  待我会跑会跳,宫中的宠物就被我杀戮殆尽。

  我这陋习,还是皇姐用命改的。

  我不希望她受伤,更不希望她死。

  只因幼时顽皮打碎了御赐的琉璃盏,是皇姐抗下了这个罪过,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问及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总会揉着我的脑袋宽慰我:「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不忍心看着你受伤。」

  那时我不懂这样的情感,问:「看见皇姐受伤,我心里也堵得慌,这是为何?」

  皇姐本就生的好看,听见我的话笑起来:「这个就叫做爱,你我是亲姐妹,血脉相连,自然有爱。」

  我来到人世间除杀戮的兴奋外明白的第一个情感,害死了我的皇姐。

  果然世间万物,唯有爱最经不起考验。

  周明走过来:「在想什么?」

  周明是我在这里逍遥数年遇见的唯一一个知己,他理解我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和我一样向往自由。

  我磨了磨唇,只觉得干涩得可怕,连声音都像粗哑的老人:「皇姐死了。」

  没听到周明的回答,我自顾自地说下去:「帮我照顾好红袖,她是皇姐的牵挂。」

  红袖能逃出来,想必已经是皇姐尽力之后的结果了。

  我起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那你呢?」

  「报仇。」

  我的话言简意赅,周明却忽然暴怒起来,声音拔高许多:「报仇?你要怎么报仇?宋成扬现在的势力如日中天,你一个人要怎么报仇。」

  宋成扬是皇姐的驸马,据说是从那个边境小国逃过来的难民。

  我早看出他不简单,多次明里暗里提示皇姐,皇姐却始终陷在爱情的漩涡中无法自拔,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皇姐当真愚蠢得可怕。

  我挥开周明的手,眸光冰冷:「与你何干。」

  说完,我策马离开了边关,扬起的风沙迷了眼,让我不禁落下泪来。

  身后马蹄之声急速逼近,我侧头看见周明追过来。

  但他并不是要拦我。

  见我回头,他抬手扔来一个包袱:「你不回来的话,我会去找你的。」

  此行凶多吉少,我并没有万全之策可以回来,所以我不回答他,只加快了回家的脚程。

  策马奔了数百里,一直到夜幕幽深,我才看见城口的灯笼。

  但此时城内十分荒芜,除了守城的士兵外,只有路过的青蛙呱呱叫着。

  即便是夜晚,也不该这么早就没了人,整座城安安静静,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我在林子外隐蔽许久,始终不见其他人,心下起了疑。

  当我仔细望去,却见城门上整整齐齐吊着一排尸体。

  2

  红袖昏迷前曾说,皇姐死相凄惨,被活生生折了四肢,剜下眼球,惨叫声传遍千山万水。

  虽然夜黑风高,我看不清被吊着的人的具体面貌,但天底下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做出这些事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这分明是知道我会赶回来,特地向我示威呢。

  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一众亲友尸体中找到了皇姐。

  她本就娇小,又被生生折了四肢,像只破风筝一样,在夜风中晃得更加厉害。

  在我心目中皇姐最重要,但我并非一定要执着于她的尸体。

  我深知如今这种形势于我不利,强行夺走尸体的后果是我无法再为皇姐报仇。

  于是隔着茫茫夜色,我只看着皇姐在空中摇摆许久,随后在不远处长满野花的地面上立了个衣冠冢。

  皇姐一生爱的很少,除了我就只剩鲜花,年年仲春都要带着我出宫一阵子赏花,城南的那块花圃中有她最爱的野花。

  她爱摘下一些编成花环,挂在我脑袋上,被我扔掉也不恼,因为她知道我最终会捡回去收好。

  不过离我太远,去采来是不现实的。

  我循着蜿蜒的小路找到了先祖的墓。

  墓室很大,走进去,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棺椁。

  第一次来到这里,是皇姐带来的。

  我因为杀生的习惯被皇姐连拖带拽到这里,她逼着我在先祖面前跪下起誓不再滥杀,我只懒懒地掀开眼皮:「狗屁先祖。」

  跟来的父皇气到发抖:「你!你这个孽畜!」

  我不服任何人的管教,唯独皇姐的话能听进去几分,所以一旦我闯了什么祸,宫中人都会心照不宣地报告给皇姐。

  皇姐连忙劝父皇息怒。

  她第一次对我红了脸:「你滥杀生命,辱骂先祖,可知错?」

  我别开眼不看她。

  许是我的反应太过令人恼火,皇姐扯下脑袋上的簪子直抵自己的咽喉,厉声:「若你本性难移,便由我这个皇姐以死向死去的冤魂以及先祖谢罪!」

  她手中那根簪子是我学会用匕首之后,折了御花园中最宝贵的桃树的枝,亲手削制而成,当初下手的时候没轻没重,尾端极其锋利。

  皇姐宝贝似的戴了许久,虽磨损不少,却还是尖的,刺破了皇姐的细颈,鲜血顺着簪子落到地上。

  父皇劝她:「沫儿,不要冲动,此子无心,即便你以性命相逼她也未必……」

  父皇最后几个字还未落下,我便对着先祖的牌位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那声响巨大,换做常人定是要缓上一缓,可我只是将眸光落在皇姐手中的簪子上:「皇姐,莫伤了自己。」

  自那之后,宫中流言散布开来。

  说我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二殿下。

  自那之后,频频有关于我的坏事向皇姐上报,皇姐每次都是哭笑不得地来教育我。

  我闷头听着,把那些人全都记在脑子里,却被皇姐发现。

  「你可不许找那些人算账。」

  我掏了掏耳朵装聋子。

  我分明是可以不听她的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站在我面前,就好像有无尽的魔力。

  或许就是皇姐口中所谓血缘关系的牵绊。

  既如此,我即使不为了其他族亲,也要杀了宋成扬,为皇姐报仇雪恨。

  我要他跪在皇姐的尸身前忏悔,然后割下他的四肢,下去给皇姐当牛做马。

  3

  眼神在地上那抹暗红的血迹上停留了很久,我收回视线,从某一棺椁下的空隙中,抽出一柄铁锈斑斑的剑。

  我就地找了块还算坚硬的石头,一点点磨去剑身上的锈迹。

  不难看出这是一把好剑。

  我已忘记何时得到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只记得怕皇姐发现,藏遍了整个皇宫也不放心,最后趁着夜色悄悄藏到了这里。

  过去我从未有一刻希望它是如此派上用场的。

  但我并未着急,周明给我的包袱里有些碎银子和干粮,够我在墓中生活半月之久。

  我温习了所有的剑法,挥动退锈如新的剑,凌冽的风声便从剑的利端刮出,我无比确信若我站在宋成扬面前,定能将他一击必杀。

  我随手找了块布将剑裹好,趁着夜色打晕了看守的士兵,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城门的公告栏上赫然贴着我的画像,能提我项上人头觐见者,重赏黄金万两。

  宋成扬倒是豁得出去,龙椅还没坐热就开始掏国库了。

  走进一家客栈,里头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见有客人,立即喜笑颜开:「打尖还是住店?」

  我扔下一块碎银子:「一碗阳春面。」

  老人收好银子:「好嘞,客官稍坐片刻。」

  这家店我曾经和皇姐来过,据说边关有家面馆味道一等一的绝,她便拉着我乔装打扮,来到这里吃饭。

  结果就是——我们找错地方了。

  那时客栈里座无虚席,皇姐哭笑不得:「千里迢迢来吃碗面,也颇有趣味。」

  我百无聊赖地绞着面碗中坨掉的面,心中虽有怨气,但看着皇姐碗中也别无二致,怒意在一瞬间盖过了怨气。

  我不动声色拨开皇姐,动手掀翻了餐桌。

  「这他妈是给人吃的吗!」

  皇姐想拦,却被我一把护在身后,当时的客栈,比现在还要安静。

  或许是因为晚间,又或许是因为城门口的那一排尸体,此时的客栈空无一人,静到落针可闻。

  老人颤颤巍巍地端上来一碗面:「客官久等了。」

  手中的面碗还没放到桌上,他便猛然顿住——因为我划破了他的喉咙。

  看着他痛苦倒地,面碗摔在地上炸开,面汤滋啦滋啦淌了一地,我收回不见血的长剑:「我讨厌有人让我等。」

  老人已经倒在地上了无声息。

  看着黑漆漆的客栈,我踹开地上残破的碎片,抬步走向了木梯,欲往楼上的厢房走。

  一步、两步。

  客栈外蝉的嘶鸣声拉的悠长,像是一支不知名的曲子,在恭贺着一场大战的开始。

  长剑划破黑夜,伴随着逐渐包围我的脚步声,我一剑捅穿最近的门扉,血液顺着门缝流淌至我的脚边。

  躲在暗处的杀手纷纷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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