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

　　顾澈应该是也没想到我会听到他说的这话。

　　他声音中染上了明显的悲悯，沉默了片刻，他才继续说道，“请节哀。”

　　节哀……

　　我心中最后的一点儿希冀，都彻底破碎。

　　那个笑起来温柔又甜蜜，说要活到一百岁，看着映映儿女双全的小老太太，真的死了！

　　甚至，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茫然地看着未知的方向，眼眶疼得仿佛要裂开，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来。

　　原来，人在疼到极致的时候，连眼泪都消失了啊！

　　对，我要去找奶奶。

　　我现在就找她！

　　以后，我会永远陪着她！

　　“姜映，你冷静点儿！”

　　周京野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声音中也染上了明显的颤意。

　　他没继续在我身上发疯，而是死死地将我箍在怀中，好似怕我就这么消失了。

　　可周京野，是你说恨我。

　　是你要报复我。

　　也是你将我奶奶送给林菀折磨，害她惨死。

　　你有什么好怕的！

　　哦，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唯一的软肋，已经死无全尸，我也是将死之人，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滚开！别碰我！”

　　我眼前的视线，依旧特别特别模糊，但我还是用尽全力，狠狠地将周京野推开。

　　我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只是双腿虚软得太过厉害，且我看不清东西，没能稳稳地站在地上，而是狼狈地从床上摔下。

　　“姜映，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周京野说着冷硬的话，实际上他声音颤得越来越厉害。

　　他慌忙从衣橱里找了套干净的衣服，快速套在我身上。

　　“你怎么又流鼻血了？你就不知道多喝水？你傻是不是！”

　　原来，他还以为我流鼻血，是因为喝水少上火了。

　　可周京野，我就算是一天喝一大桶水，我也会流鼻血的！

　　因为，我得了不治之症，快死了！

　　只是，这些话，我懒得跟他说。

　　我恨极了他，对他失望透顶，多看他一眼，我都不愿，又怎么愿意跟他浪费口舌！

　　但我想见我我奶奶的尸体，还得需要他的帮忙。

　　我跌跌撞撞跑到主卧门口后，又缓缓转身，麻木地看着她，“我奶奶到底在哪里？”

　　“我要去找她！”

　　“先把你脸上的血擦干净！”

　　周京野应该是嫌我脸上的血太刺眼。

　　他拿了消毒湿巾，就一下下擦拭我脸上的血。

　　我不想再让他碰我，颤着指尖狠狠地将他手中的消毒湿巾打落。

　　“我要去找我奶奶！你把我奶奶还给我！”

　　“姜映，你给我老实点儿！”

　　我眼前总算是浮现出了模糊的光影。

　　我看到周京野俯身，将掉落在地上的消毒湿巾捡起，沉着脸扔进了垃圾桶。

　　显然，我此时这么不听话，他心中特别不爽。

　　他死死地钳制住我的手腕，“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否则……”

　　他习惯性想威胁我。

　　只是，他意识到我奶奶已经死了，他没有东西可以用来威胁我了，他怔了下，后面的话，许久都没有说出口。

　　听了他这话，我却止不住大笑出声。

　　笑得悲凉凄怆、笑得绝望自嘲。

　　“周京野，我奶奶已经死了，你还能用什么来威胁我呢？”

　　“你以后，再也威胁不了我了。”

　　“哦，你还可以用我的命威胁我。但这条命，我早就已经不稀罕了，你若想，你现在就可以拿去！”

　　“姜映……”

　　见我不管不顾地往房间外面冲，他直接自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在颤抖。

　　可他在怕什么呢？

　　怕我不听话，还是怕我被他折磨得不够惨？

　　“别乱跑。”

　　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身体接触，我正想一点点掰开他落在我身上的手，我就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若敢踏出这个卧室半步，你永远都别想拿到那只老狗的骨灰！”

　　我抬起的脚，刹那僵住。

　　他还真是，连我奶奶最后的一点儿利用价值，都不放过。

　　我奶奶活着的时候，他用我奶奶的命威胁我。

　　我奶奶死了，他竟还用她的骨灰逼迫我。

　　可偏偏，我怕死了他的威胁。

　　我们老家有一个说法，人死后，得落叶归根。

　　若不能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会不得往生。

　　我不迷信，可因为事关我的至亲，我还是怕，那么好的小老奶奶，会不得往生。

　　我没再挣扎，而是任他紧紧地把我困在怀中。

　　甚至，当他清理干净我脸上的血，他的吻落下来，我也没有躲开。

　　反正，等拿到奶奶的骨灰，我就去陪她了。

　　最后这点儿煎熬，我忍着！

　　周京野吻了我许久，他又接到了一通电话，才带着可笑的不舍与忐忑放开了我。

　　我保持着他放下我的姿势，木然地躺在沙发上许久，还是无法接受小老太太惨死的事实。

　　我用力捂住自己的眼睛。

　　等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又能看到光了。

　　可光里，再也没有了那个给过我最珍贵的温暖的小老太太。

　　我真的，好想那个小老太太……

　　我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躺了多久。

　　好像天慢慢变黑了。

　　后来又变亮了。

　　有好几次，我想割断自己的手腕，现在就去找那个小老太太。

　　只是，我还没拿到她的骨灰，没能让她入土为安，我现在不配死，也不敢死。

　　我听到了开门声。

　　我以为是周京野带着我奶奶的骨灰回来了，连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走进来的，不是周京野，而是林菀。

　　说实话，林菀长得很漂亮。

　　可她眸中汹涌的浓重的恶意，让我想把她撕了。

　　我知道，是她让人残忍地将我奶奶折磨至死！

　　等我拿到我奶奶的骨灰，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林菀手中，提了个黑色塑料袋。

　　她对着我怨毒一笑，就直接提着那个塑料袋进了洗手间。

　　我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连忙追了过去。

　　只是，我身体太差了，还是慢了一步。

　　她已经将袋子里的东西，倒进了马桶，还按下了冲马桶的开关。

　　“那只老狗，死得好脏啊！”

　　林菀恶劣地对我抖动了下她手中空空的黑塑料袋，“所以，她也就只配被冲进下水道，与屎尿粪虫为伍了！”

　　显然，林菀冲掉的，是我奶奶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