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一早我就躺上了手术台，手术灯打开的时候，我被刺得眯了下眼，医生再次确认了一遍：“确定不要了吗？”

　　我没说话，她也没催，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盯着墙上一张小宝宝的照片看了良久，终是点点头，闭上眼：“不要。”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没有人比我更痛，无论是冰冷的手术刀在我身体里横行的痛，还是感觉他一点点逝去的痛。

　　留下他遂了所有人的愿，可我太怕他不幸福了，我的宝宝怎么能不幸福呢。

　　给我做手术的女医生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大概是无意从我们的对话里得知了我的遭遇，我术后卧床的日子，她来看过我几次。

　　有一次给我检查的时候听见她说：“你还年轻，我清的很仔细，丝毫不会影响你以后再怀孩子。”

　　我报以感激一笑，但话说得很绝：“我以后大概不会再结婚有孩子了。”

　　她笑，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这话可别说太早，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总能遇到合适的，不能因为一次的失败就否决一切啊。”

　　我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是觉得，这番太耗元气了，大抵不会再爱了。

　　不敢了。

　　……

　　出院没多久就基本恢复如初了。

　　离婚证也雷厉风行地办妥了，宋诚自己要求的净身出户，我也没有拒绝。

　　领了离婚证那天我叫了搬家公司把我们婚后住的那间房子搬空了。

　　一样都没要，全部捐了出去。

　　算是我正式和这段不堪的过往告了个别。

　　这之后我见了一趟宋诚的父母，二老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直握着我的手和我道歉，向我忏悔自己没有养好儿子。

　　我都一笑而过，只在最后说了句：“叔叔阿姨，他最大的罪是让你们失去了抱孙子孙女的机会。”

　　宋母：“什么意思？”

　　“在离婚前我已经查出来怀孕了，但是因为发现他出轨受了惊吓，所以没要这个孩子。”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逐渐瞪大的双眸，心中凄苦。

　　得到又失去是什么感觉，宋诚果然不敢告诉他爸妈。

　　其实几年前他们就开始催孕，但那时候我的事业处在上升期，就一直顶压避孕。

　　近两年想着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尝试着备孕就主动减少了工作量，尝试怀孕。

　　没想到他来的时机这么不好。

　　其实也谈不上不好，如果生下来再发现，我会更被动一些。

　　从宋父宋母家出来的时候，我清楚听见门后碗碟落地的声音和宋父拨了电话骂宋诚的声音。

　　我只是希望宝宝的每一个亲人都知道他是因为爸爸犯错才没了的。

　　这点私心总没错。

　　我们都该为他缅怀一阵子才对。

　　出院后没多久我听了女医生的建议去了她学弟的中医馆抓药调理。

　　她的学弟是个瘦瘦高高的俊朗青年，戴了口罩的时候露出一双好看的深邃眼瞳。

　　他没问什么，让我手搭在诊枕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捏我的穴脉。

　　“近日睡眠怎么样？”没想到长得不错的人声音也一样悦耳。

　　我摇摇头，语调里泛出一丝困乏：“不大好。”

　　他又问：“小腹还痛吗？”

　　我点点头：“因为刚刚做了引产手术没多久，还会有些坠痛感。”

　　他垂下眼睑写方子：“好，知道了。”

　　我不解地问：“医生不再多问一点就开药吗？”

　　他抬头来看我，黑漆漆的眸子平静无波，内里似乎有一丝笑意：“你的病症我都能通过号脉号出来，我只是在问你心理上的感受。”

　　我茫然的点点头，直觉中医不靠谱。

　　他写了方子递给我，却在我马上抓住的前一刻躲了一下：“我带你去药房。”

　　他开门出来的时候，满候诊室的病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只想说，其实不必，您可以接着看病，药房我认识。

　　他一路将我引到药房，递了方子给里面的配药师：“给她代煎吧，我怕她嫌麻烦就不吃了。”

　　“……”喂，要不要这么肆无忌惮，当事人就在后面站着呢。

　　临走的时候又替我拎了一袋子当归人参饮，非要活雷锋似的替我送到车上。

　　我想接过来他也不让：“这药有点重量的，你这几个月都不要吃重。”

　　我受宠若惊，这中医馆的服务未免太好了一些。

　　奈何那药实在太苦，我吃一日停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