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的尸体居然在湖里被发现，南栖大为震惊。
她顾不上害怕，忙上前几步，隔了几步距离观察着他的尸身。
杨述眼神闪了闪，跟着站在她旁边。
南栖大着胆子，仔细看了看尸体的脸部，是张德没错，但有地方不对。
“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是死后抛尸。”南栖一张小脸严肃，分析着各种可能。
杨述一愣，“你说什么？”
南栖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神情，仍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
“张德已经失踪好几日了，若是他失踪那日就被溺死在湖里，尸体一定会被泡浮肿，但你看他，完全没有。”
“但若是前不久才溺亡呢？”杨述眼眸幽深地看着她。
南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掏出一块帕子包住手，忍着想吐的欲望扒开他的口腔和鼻腔看了几眼。
“你瞧，他的口鼻很干净，没有来自水中的杂草异物，说明他在下水前就已然没了呼吸。且腹部平坦，若是溺亡，定会张口呼吸不得而被灌入大量湖水，腹部鼓胀，这才是溺亡的表现。”
说完这些，南栖赶忙扔了手帕，离那尸体远了些。“至于要确定他是何时死亡的，得扒了衣服看看尸斑的形成和走向，只能找专业的仵作验一验了。”
她自顾自说完，忽然发现周遭很是安静。
她疑惑地看向杨述，发现他正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
完犊子，是不是说太多了？
“啊哈，当然这些都是我瞎猜的，话本看多了就喜欢装一装，别介意，别介意哈。”
南栖干笑着解释了几句，却发现气氛越发古怪了。
她立马闭嘴不吭声了。
都怪她，没事装什么X啊！
南栖自从在高中看了香港的刑侦剧，就曾不知天高地厚地立志当一名法医。
奈何高考分数不够，只能服从调剂。
但她时常跑去法医系蹭课，还交了一个学法医的朋友。
她也曾跟着朋友去到实验室，看到过大体老师。
也是在那时，她才发现自己见不得大量的鲜血，会头晕，会发自本能的颤抖恐惧。
且她不敢跟大体老师单独待在一起，非要拉着人一块才行。
尤记得朋友还曾调侃，幸好她没有报上法医系，否则不仅一天要晕上个好几回，还不能单独做实验。
所以南栖的法医知识只能停留在理论，无法实践。
也正是因为张德的尸体上没有血迹，南栖才一时技痒，多说了几句。
“陛下似乎很有些见解，不像只是看了几幅话本。”杨述别有深意地说了句。
南栖眼神飘忽，赶紧转移话题，“那什么，肖都尉，你赶紧请个仵作，查查这是怎么回事。”
肖卫林应是，拖着尸体退了下去。
周遭又恢复了寂静，南栖站在刚死过人的湖边有些瘆得慌。别看她敢摸尸体，那也就是在人多的地方。实际胆子小的和老鼠有的一拼，着实是个矛盾体。
她正想找个借口溜走，忽听得杨述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方才不是还害怕死人，怎么这回又敢上手摸了？”
南栖在心里嘀咕，那能一样吗？忽然一具惨白的尸体浮在湖面，是个人都会吓一跳好吗？
但嘴上却是不敢这么说，她腆着一张讨好的小脸，对着杨述道：“这不是有杨将军你在吗？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呐，朕还有如何好怕的。”
杨述轻嗤，随意抬手一礼道：“陛下请自便，臣不胜酒力，先行回府了。”
南栖懵了一瞬，诶？他喝多了？没有闻到酒气啊。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他的推辞而已。而此时，杨述的背影早已看不到了。
南栖出气般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拳头，哼了一声，臭男人。
**
晴了好几日的天气，在后半夜又突然飘起了大雪，没一会儿功夫就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
有人踏雪而来，脚底落在雪面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大将军府的书房门被敲响，里头传来一声进，房门打开复又合上。
“将军，张德的尸体已处理妥当，您随时可将仵作的验尸记录呈与陛下。”
“嗯”，杨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此事办得不错，待会儿自去领赏吧。”
肖卫林欢喜地道了谢，不枉费他辛辛苦苦从枯井里背出尸体，又趁陛下在湖边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投入湖中。
杨述指尖轻敲座椅扶手，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是化不开的浓墨，“探子那边如何说？”
肖卫林正色道：“我们的人一查再查，已是十分谨慎。陛下除了性情变化，无其他任何异常，绝无被换人的可能。”
“嗯，此事不必再查，他确是南韧无疑。”
肖卫林还是不解，“可是为何陛下行事会与之前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杨述喃喃道：“不，也许一直都是一个人。”
幼时的南韧，其实并不是后来的那副残暴模样。
相反，他很善良，即便身为太子，也对身边的宫人和颜悦色，从不会随意打罚折辱。
他勤勉上进，认真学习治国之法，立志要让南阳国的百姓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不受他国侵扰。
杨述时常跟随父亲进宫，两人遇上过几回，便渐渐多了来往。
南韧曾在他面前言道，他不喜欢战争，但若是别国来犯，他也不会后退，必当亲自出征，将他们赶回老巢。
为此，他还特意求了先帝，准他时时出宫与杨述一块习武。
两人的友谊便在一起蹲马步，一起耍枪练剑中日益深厚。
南韧很能吃苦，小小的一个人儿，看起来软软糯糯的，训练起来却格外坚毅。
他曾大言不惭道，以后他当皇帝，杨述做大将军，两人联手将敌人打的落花流水。
想起说这话时，那人稚嫩又认真的小脸，杨述的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只是不知何时，他渐渐变得多疑偏执，对幼时的情谊毫无留恋，两人这才渐行渐远，直至你争我斗的局面。
小皇帝今晚说的失忆，此刻他倒是信了几分。
若是他忘了这些年的阴鸷偏执，回归幼时的纯善，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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