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栖一收到消息便领了群臣在宫门口候着，务必要让杨述感受到他的诚心。
众臣虽对于在这冰天雪地等候感到不满，却也不敢有何怨言。
近来陛下越发古怪，往日里哪见她对杨将军如此上心，莫说出宫门迎接，不找机会给他使绊子已很是不错。
杨述翻身下马，身后的一众将士也都像收到命令般齐齐下马跟在他身后。
行至距南栖十步之遥，众将单膝下跪，抱拳垂头，洪亮的声音响彻宫门，“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栖被这样的场面震撼到，胸中豪气顿生，疾步上前扶起杨述，又对身后的众人道：“诸位皆是征战沙场的骁勇战士，快快起身。”
杨述不着痕迹地脱开她的手，抱拳退后一步，“多谢陛下。”
天朗日清下，面前的男人与之前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大概天气干燥，征战中又无暇打理，薄唇有些开裂，黑色的胡渣也长出了些，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平添了一丝野性的英雄气概。
南栖笑眯眯地看着他，“杨将军一路辛苦，不忙着进宫觐见，总归在这里也见到了，先回府上洗漱修整一番，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在朝上论功行赏。”
杨述愣住，还没等他说什么，那个讨厌的李任又站出来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将士出征归朝，首要之事便是入宫面圣。您此番亲自出宫门迎接已是他天大的殊荣，又岂能再省去这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啊！不妥，大大的不妥。”
南栖掏了掏耳朵，端着手瞧了李任一眼，“李大人，你可知一个时代要进步，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李任一懵，不知道皇帝又在打什么哑谜。
“但听陛下指示。”
南栖接着道：“一个时代要进步，最重要的，便是革新。如果只知道守着旧规，固步自封，不顺应潮流大胆改革，摒弃糟粕，必然会被时代洪流逼退，再难生存。”
杨述倏然抬起头来，双眸紧紧盯着眼前侃侃而谈的人。
“我军将士在外厮杀拼搏数月，回来不能先行休养半日，便要入宫朝拜在京中安享天日的我们，是何道理？晚个一两日面圣，再是合理不过了。”
南栖又淡淡瞥了李任一眼，“众爱卿，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应声。
还是先前曾在朝堂上破口大骂过的武将率先开口，语气中含着隐隐的激动，“陛下英明。”
有人开了一道口子，众臣这才拱手附和着，“陛下英明。”
南栖在群臣看不到的地方得意地扬了扬眉，却忘了她面前便是杨述直勾勾的眼神。
她忙收敛起嘚瑟，恢复了一脸端庄的模样，“如此，众将士便先回府休养一番，明日再入宫。”
杨述深不可测的眼眸里映着眼前生动明媚的小脸，他不记得上次见到这样灵动的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是什么时候，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这张脸便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缓缓回神，郑重一礼，“臣多谢陛下体恤。”
杨述身后的刘峰几人对视了一眼，皆跟着俯身，齐声道谢。
众人即将上马前，南栖忽然叫住杨述。
她展开双手，笑意嫣然，“杨将军，朕为了迎接你们胜利归来，特意换上了红袍，寓意鸿运当头，雄心炙热，好不好看？”
杨述于马前停住，灼灼日光洒在眼前红衣雪肤的人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绒绒的金光。
他垂下眼睑，敛住眸中的异样，浑厚低沉的声音暗哑着说道：“好看。”
**
回去的路上，岑示召策马行至邵庭宁身侧，摸了摸下巴，“陛下怎么和从前大不一样了？难不成我们出京一趟，陛下就被人给调包了？”
邵庭宁摇了摇头，“休要胡说。”
他转头看向杨述和刘峰，“两位将军，你们如何看？”
刘峰平稳地驾着马，沉思了片刻，“陛下的转变，的确有些奇怪，我们在外许久，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杨述，“杨将军先前曾回京借粮，想必心中已有成数？”
杨述目视前方，淡道：“并无。”
“这倒是怪了。”
邵庭宁拧眉思索，复又释然道：“总归陛下的转变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我们只管静观其变。若他真是另有目的，你我如今都在京中，他迟早有一日会暴露。在此之前，我们须得按兵不动，不可让他抓了把柄。”
杨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军师说的在理。”
岑示召看了看他们，忽然策马挤进两人中间，腆着脸笑嘻嘻道：“还是军师聪慧，我这脑子就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杨述睨了他一眼，侧过脸轻嗤出声。
太傅府。
孙太傅近来很是不顺，所有计划屡屡被皇帝打乱，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好拿捏。
如今杨述归朝，若皇帝还如此偏向于他，日后必定难有他孙荣的一席之地。
他眯了眯浑浊的眼，叫来了长随。
“如今的皇帝越发不听话，是时候该换一个了。通知张德，该有所行动了。”
长随抬起头来，赫然是在宫中假山旁与张德交接信件之人。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相告，“如今张德已不受陛下重用，怕是难以近他的身。”
孙太傅恨恨砸了一个瓷杯，“没用的东西！”
他阴恻恻地道：“他知道太多秘密，既然无用，便不必留着了。”
长随忙俯身应是。
孙太傅碾了碾指尖，望着屋中飘起的浮尘，“看来只能另寻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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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栖回到宫中，很是认真的研究了一番出征将领目前所在的职位以及该如何封赏，又虚心向各部官员请教了一些问题，这才对明日的论功行赏有了大致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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