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英似乎看出了李文文内心的挣扎,当初李文文来到她家时的一幕一幕,瞬间浮现在了她的脑中。
当时的她大哭不止,一度认为自己已经被家人所抛弃,甚至后来一气之下将户口直接落在了她家。
许是因为李文文从小并没有感受到母爱的伟大,只是从小到大,似乎老姨就是对她最好的人。
或许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感受到什么叫做母爱,亦或者什么才是来自另外一个人的关怀。
然而对于刘淑英而言,家中仅有两个男孩,且又不在身边。李文文既能让她体会到慈母般的幸福与快乐,也可以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家庭温暖。
与其说是可怜她、理解她、心疼她,倒不如换种方式,不过是两人境遇不同,却可以相互取暖罢了……
刘淑英无奈的看着李文文,话到嘴边几次又咽下,过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的开口劝道,
“文文,你老姨夫说的对,还是回去看看吧,别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老姨和老姨夫的好心,李文文怎么会不理解?只是从小到大往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况且她走的时候,也未曾见到家人们为她着急,为她担心。
现在忽然一封电报让她回去,不知道是不是这背后会不会有着什么隐情?
因为父亲常年在铁路桥隧工作,所以经常咳嗽,退休后身体更是大不如从前。
虽然父亲并没有给予她任何依靠,但那毕竟是赋予她生命的人。
想到这里,李文文垂下眼眸,轻轻的点了点头。
而刘淑英的嘴角,也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欣慰。
铁路沿线的房家火车站,只是一个小站,长途快车在这里根本不会停。
但是铁路部门为了方便通勤职工上下班,以及铁路女子上下学,而专门设立了一班五节的通勤列车。
一大早,不足五十平方米的房家候车室里,便挤满了许多在这里等待上学的孩子们和身穿冬季铁路服的手里拎着吕饭盒的工人们。
候车室里虽有暖气,但因为陆陆续续有走进来的人,门口的棉布帘子总是敞开,所以里面并不暖和。
连人与人之间说话的哈气,都能用肉眼清晰可见。
李文文站在人群中,手里仅提着一个装了简单衣物的包裹,刘淑英站在她的身边。
这一路,原本并不是很远的路程,却被李文文走了足有二十多分钟。她生怕自己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内心无法平静的恐惧,再一次笼罩着她。
未来的路,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可她只能这样小心翼翼的走下去……
“呜……呜……”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像是把千言万语都留在了心里。直到听见通勤车进站的鸣笛声,刘淑英才红着眼眶,口气中带着不舍的开口道,
“文文,回去以后记得长来信。”
“嗯,老姨,我会的。”
李文文抿着唇,似乎正在努力的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就这样频频回顾,依依不舍的坐上了那趟回到林城的绿皮火车。
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李文文的目光一直落在站在站台的刘淑英身上。
直到火车缓缓开动,时不时有一股刚刚拖过地面的难闻气味钻进鼻孔,直到看见刘淑英朝着自己挥手的身影越来越远……
“妈妈,我要上厕所。”
耳边稚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李文文纷乱的思绪。
那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明目皓齿,一张粉嫩圆脸,梳着整齐的平头,倒是显得虎头虎脑。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李文文对面。
他黑色厚棉袄的左边手臂上,还挂着少先队员中队委的标志“两道杠”。
身边的女人眼神环视四周人群,然后一只手抚摸在小男孩儿的小脑袋上,一脸宠溺的微笑道,“去吧,来回要扶好,别摔倒。”
“嗯。”小男孩儿听话的点了点头,便独自起身,在人群拥挤且又狭窄的车厢小道上朝着车厢连接处走去。
眼前的一幕让李文文很是羡慕。
她多希望自己的母亲也能像男孩母亲一般的宠爱自己,那种惭凫企鹤的想法瞬间占据上风,与自己的忧心忡忡叠加在一起,让她顿时失去了与任何人交流的念头。
“哎呀!我的包,我的钱包怎么不见了?刚才明明还在身上!”车厢内吵杂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喧噪。
这也瞬间吸引了车厢内周围人的目光。
男人怀疑的眼神仔细扫过身边的每一个人,即使在冬季,额头上也已经因为着急而渗出密密的汗珠。
负责该节车厢的女乘务员,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音,于是快步朝着男人的方向走来。
“同事,您别着急,再仔细想想,您的钱包是不是不小心落在了其他的什么地方?需不需要我用广播帮您找一找?”
原本和蔼的态度,换来的应该是真诚相待。去不想男人因心中焦急,口气也瞬间变得极为暴躁,
“落在哪儿了?怎么可能?”他目光中透着愤怒与凶狠,“一定是谁故意拿走了我的钱包,这事儿就是你们乘务员的事儿!
今天要是找不到钱包,我一定要你赔!”
他的口气中似乎带着某种暗示与粗暴,让女乘务员顿时红了眼眶。
但她并没有因此情绪失控,而是凭借自己的工作素养,依旧保持微笑。
而后回到乘务员室,拿出对讲机,叫来了通勤列车的列车长。
“这人钱包丢了?”
“那也太凶了?”
“呵呵,丢了钱包就耍狠,我们铁路这么多人,还怕了他个不讲理的不成?”
“自己不小心,关人家乘务员什么事?”
一时间,整节列车上的人们众说纷纭。甚至引来了其他车厢好奇心旺盛的人,他们不顾火车上人多,也要挤过来看看热闹。
列车长很艰难的从人群中挤过来。
“列车长是吗?你来的正好!你给评评理,我的钱包在这节车厢丢了,是不是与她有直接关系?假如我的钱包找不到,那我要她来赔也不过份吧?”
“同事,这样,您先消消气……”
车厢内的噪杂声越来越大,但这却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李文文。她目光无比空洞的看向车窗外,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
内心中的波澜,就好似翻滚的海水与岩石猛烈的撞击,不知道是对未来的憧憬还是有种想要逃避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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