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十五,苏满和易婉要去鸿山寺上香。
两人坐在马车里,苏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易婉见状开口道:“母亲,可是有话要说?”
苏满沉思一会道:“婉婉,要不咱们把面纱摘下来吧,大不了我就同外人说,是我寻了名医,把你脸治好了。你说你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总戴个面纱也不大好”。
“母亲,我现在还不想说亲事,至于面纱……我会找个恰当的时机摘下来的”。
苏满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
马车行驶到城外时,易婉听见外面人声嘈杂,似是有人在闹事。她掀帘看去,有一人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各种辱骂和讽刺声传来。
苏满有些不屑:“这年头的人啊,也太大胆了些,光天化日的就敢这般放肆” 。
易婉本也不想理会这些事,就在这时被打的那人痛呼出声:“你们这些莽夫,蛮不讲理,打啊,打死了我,你们也别想好过”。
易婉心道:听着怎么那么像孔子龙的声音。
想了想还是下了马车,苏满叫住她道:“婉婉,我们还是不要管这闲事了”。
易婉安慰道:“母亲,那人我好像认识,我去看一下,不碍事的。”
说着就下了马车。
女子走到那群人面前,王伯跟在易婉身后,指着那群人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有人回过头来,狠狠啐了一口:“关你屁事,少他娘的多管闲事”。
“我看你们是瞎了眼,尚……”
王伯刚想搬出尚书府的名头,就被易婉的声音给打断了:“不知这人是哪里招惹到了各位?”
其中一个痞里痞气的彪形大汉,语气生硬地道:“在我的地盘上摆摊,还敢不交保护费,是何道理啊!”
“我倒不知,商都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盘?”
百里宣的声音传来,女子回头望去,他此时正坐在马上,现下正是烈日当空,他却穿了一身戎装,看样子是刚从校场回来。
他跨下马背未看易婉一眼,走到那群人面前,商都没有人不认识这位年少时便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靖安侯。
大汉结结巴巴地道:“侯……爷,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百里宣眸中泛着寒光,厉喝道:“以后我要是再看到你们为非作歹,不管是在哪,我不介意让你们变成残废,还不滚。”
几人感激涕零的连连磕头道:“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侯爷仁慈,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几人拔腿就跑,眨个眼的功夫,就都看不见人影了。
易婉对百里宣行礼道:“多谢侯爷”。
百里宣这才将目光挪到易婉身上,这几日刚到三伏天,十分闷热。女子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轻纱罗衣,下身一袭素色长裙,身披同色薄烟纱,白皙优美的脖颈和诱人的锁骨若隐若现。
“苏小姐,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莫要强出头,悍匪地痞最是难缠。”
继而又问道: “苏小姐,这是要出城吗?”
“是的”
易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语。
他漫不经心地靠近了女子几步,意味深长地道:“最近城外不大太平,苏小姐可要当心啊”。
“多谢侯爷提醒。”
百里宣嘴角轻扬,也没在说什么,驾马离去。
被打的那人身体蜷在一起,不停的发抖,易婉走近一看,竟真是孔子龙。
易婉让王伯扶起孔子龙,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啊”
孔子龙身上狼狈不堪,脸上也是鼻青脸肿。
易婉取下腰间玉佩,递给他,语气和缓地道:“先生拿着这块玉佩,到恩照楼等我,我有些话想同先生说”。
孔子龙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中玉佩,回过神来时女子的马车已经走远。
鸿山寺禅房内,空志开口问:“小婉啊,武功最近可有懈怠?”
“不曾,小婉每日都有勤练”。
易婉在鸿山寺待的那段时间,空志对她悉心教导,武功上更是倾囊相授。后来易婉去了贺府,每月十五易婉来时,他都会检查她的武功是否有所精进。
空志慈蔼的看着易婉,其实女子习武,在这个男权为大的时代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十年前空志把小易婉带回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实在羸弱,若不好好磨砺自身,恐难长大。
空志语重心长的道:“小婉啊,下次相见就不知道是何时了,为师送你一句话:是缘亦是劫,怨憎会,爱别离。为师望你平安顺遂,福满一生。”
说着轻轻点了点女子的发顶。
易婉不解地问道:“师父何出此言?下次相见是何意?”
空志笑了笑没有言语,闭上眼睛继续敲着手里的木鱼。
苏满和易婉上完香后,回了商都。易婉去了恩照楼,由伙计领着进了一个雅间,孔子龙正坐在里面哀声叹气。
见到易婉过来,便站起身来,易婉示意他坐下,关切地问道:“先生,今日是出了何事?”
“唉,在商都处处碰壁,本想着卖卖字画也能暂时安然度日,可没想到竟碰到了这群无赖。”
孔子龙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想把那群人生吞活剥了。
“先生的才学卖字画,真是可惜了。”
孔子龙叹了口气道:“总比饿死强”。
“先生可愿听我一言?”易婉一边说着一边为孔子龙斟满茶水。
那人双手连忙扶住茶盏,诚恳的道:“姑娘请说”。
易婉笑了笑给自己也倒了半杯,轻声道:“先生可还记得,上次带你回这里的那位公子?”
孔子龙想了想道:“当然记得,那位公子是个好人,若不是他,那天晚上我怕是要睡大街了!”
女子轻笑一声:“我是那位公子的朋友,他走前嘱咐过我,若是再遇见先生,你有难处尽管开口。”
易婉浅浅抿了一口茶:“他素来爱才好士,像先生这样不屈不挠,又才华横溢的人,他很是看重。他对先生的过去充满惋惜,同时他也觉得世人口中所说的功成名就,不该局限于寸土之上”。
孔子龙现在的心情是百感交集,心想:一个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竟能对自己如此上心,且对自己的事情也能做到感同身受,难不成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爷看到他如此凄惨,便送来了伯乐?
女子见他如此神情,又道:“良禽择木而栖,只要先生愿意,他可以为先生选一良木”。
孔子龙撩袍准备跪下,易婉见状赶紧阻拦,只听男人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公子和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啊”。
“公子心善愿意帮你,并非是要你回报什么,但是……小女子希望先生能记住这次知遇之恩,日后莫要负了公子的一片苦心。”
孔子龙早已泪流满面,激动地道:“必当衔环结草,以德报恩”。
回府后,易婉写了一封书信,悄悄交给了府中信得过的小厮,让他送去客满楼务必交到叶奴手中。信里简洁明了地说明了孔子龙的事情,并表明墨司卓先前就有意帮他。
就在易婉给叶奴送信的第三天,孔子龙就被人从恩照楼接走了,他被送去了清州,成了清州的巡检,清州位于幽州临边,那里匪盗猖獗,易婉心想应该是孔子龙自愿请命前去的。
他这一生光明磊落,是不愿与那些世家子弟同流合污,至于是何人接走了孔子龙,易婉并不知晓。
几日后,皇宫内也传出了消息:五公主萧雪灵将于中秋节与楚国三王爷齐百容完婚,一月后启程。
更令易婉想不到的是,萧雪灵会邀请易婉和温夏为她送亲,也就是说,一月后易婉和温夏也要一同前往楚国。
易婉的心里竟有点小窃喜: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时常看到他了。
皇家的亲事十分繁琐,即使萧雪灵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可是各种礼仪和流程,也整整忙了一个月,期间易婉和温夏也被多次宣进宫中,学习送亲事宜和礼节。
很快就到了一月后,这日萧雪灵黛眉轻染,朱唇一点红,头带珠玉凤冠,一袭云锦描金云纹嫁衣,肩披霞帔。嫁衣似火如同天边的晚霞般,绚丽多姿。
萧雪灵乘坐马车出行,由楚国使者来接,易婉温夏送亲,百里宣护送。
十里红装,挂着红绸的车马仪仗队,从宫门外一直排到了东河街,道路两旁挂满了红丝带,地上的花瓣铺了一层又一层,街道上的百姓比肩接踵,争先恐后的要看看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易婉和温夏坐在萧雪灵后面的马车里,温夏望着外面的人山人海,不禁感慨道:“五公主出嫁都这场面,要是皇上最疼爱的三公主出嫁,该是什么样的排面啊”。
易婉望着外面的红装漫天,若有所思的道:“楚国毕竟是大国,不能比的。”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与萧雪灵马车并排齐驱的百里宣身上,今日百里宣身穿一身华丽的玄色锦袍,腰间系了一根红丝带,飒飒英姿,引得人群中的少女们羞红了脸。
易婉收回目光,心里想着:墨司卓现在在干什么呢?会不会也在忙着迎亲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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