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司卓拿起杯盏浅抿了一口，酒香入口醇和浓郁，淡淡的花香里夹杂着丝丝甜意。

“确实是好酒，跟我们楚国的千里香有一拼。”齐百容一脸享受地饮完杯中酒，身侧的小太监又给倒满上。

“酒虽好，还是莫要贪杯，王爷若是喜欢，我让人送坛到你那里，你带回楚国留着慢慢喝。”萧花羽打趣地笑道，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诶~这酒这么珍贵我哪能收下，君子不夺人所好。”

就在这时有一名身穿鹅黄色百蝶月牙裙的少女端着杯盏缓缓走了过来，站在齐百容面前。一张小圆脸皎洁如月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很是俏丽可爱。

“王爷，灵儿敬您一杯。”

少女举着酒杯，小脸涨得通红，有些胆怯局促不安地看着齐百容。

齐百容有些怔然，萧花羽来到少女身边嗔道：“五皇妹这么多人呢，怎么只敬王爷？”。

听到此话少女的脸更红了，紧抿着小嘴不说话，萧花羽给齐百容介绍着：“这是我的五皇妹，萧雪灵。”

齐百容起身连忙拿起酒杯朝萧雪灵颔首：“五公主客气了”。

敬完酒后少女仓惶离去，好似后面有洪水猛兽追着。齐百容有些摸不着头脑，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有这么吓人吗？”

宴席结束已是夜幕时分，墨司卓二人坐在马车里，齐百容满身酒气面上通红，但还是精神十足丝毫没有醉意。

“思叡，你说康德帝会答应互市么？”

“他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但一定会有人在一侧旁敲侧击。”

“啊？是谁？”

“幽州统帅是谁？”墨司卓反问。

“付成河啊！”

齐百容十分不解，随后反应过来惊诧地说：“付成河是太师付桐鹤的长子”。

“当初幽州重建康德帝把他放到了那里，一是他确实有雄才大略有重建幽州的本事，二是为了限制他。付桐鹤有三子皆是朝中手握重权的朝臣，康德帝向来最忌一家独大，付家他得防的紧！”

墨司卓缓缓道来，似早已看透一切。

齐百容思忖一会又道：“可难保付太师不会避嫌啊？”

“今日我们去就是给了他一个好契机，老谋深算的他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若是那知道避嫌的泛泛之辈，这一大把年纪了也该回家含饴弄孙去了。”

墨司卓挑起车帘，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夜色浓重，只见街道两旁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晃灯火忽暗忽明，偶有行人撑伞匆匆路过。

齐百容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说：“诶！不是说康德帝要提和亲一事吗，怎的没动静？”

墨司卓戏谑：“人不是都送你面前了么”。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是谁？”齐百容觉得今日的事都莫名其妙的。

男子没有回答，齐百容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呀？我府上的小丫头们该想死我了。”

“过两日”

男子缓缓闭上眼睛，靠在窗边假寐，内心却思绪纷繁。

突然马车停了，赶车的玉树说道：“主子，路中躺了个人，好像是喝醉了。”

“绕道”

“得嘞”

马车经过那人身边时，那人凄声大呼：“天道不公啊！十年寒窗苦读只因身出寒门，你们这些人便对我处处打压，我笑你们这些虚伪的人啊，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众生平等可还是放不下那家世门楣，辱我，欺我，作贱我，我恨啊，恨啊！”

“停下”

墨司卓对玉树唤道。

男子掀帘下了马车，玉树在一旁撑伞。他望着躺在地上的人夜色浓重看不清面貌，墨司卓蹲下注视着那人，约莫三十出头，衣衫褴褛脸上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身侧一个酒坛被摔得七零八落。

男人还在痛呼:“朝代更迭，恒古不变的是你们的门第之见，是你们的自以为是的清高。”

哭的伤心欲绝，双手不断地锤着地面，他在述说他的不公，他在哀怨他的遭遇，他大概是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宣之于口！

“主子看样子他醉的挺厉害，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要被有心人瞧见了，还不得吃个几年牢饭。”

墨司卓沉思一会对玉树平静地道：“把他带回去”。

“啊？”小少年十分不解，但还是把他拽上了马车。

齐百容同样满脸疑惑地问道：“思叡，你这是？”

“明日再说”

回到恩照楼，墨司卓把带回来的人安排在了玉树房内，并吩咐道：“看好他，明天早上他一醒就把他带我这里来。”

翌日清晨，门外传来敲门声，屋里的人唤了他们进去。昨日带回来的人站在墨司卓面前，已经梳洗过还算精神。

方形的脸上是大义凛然的神情，他开口道:“多谢这位公子昨夜出手相助”。

说着有些蹩脚的官话，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夜失态了，真是丢人现眼。”

“无妨，请坐。”

墨司卓示意男人坐下，又让玉树拿了些清粥小菜放在他面前。

“听你昨日说的话，不知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看公子穿着不像商都人”

“哦，我们确实不是商都人，只是来都中做生意过两日便走。”玉树和颜悦色地回答道。

“唉！罢了，那便不给公子添堵了。公子仁心在下无以为报，若是日后还有缘再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在下绝不推辞。”

那人说完便要起身告退，墨司卓并未阻拦，吩咐玉树把人送出去！

玉树和那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巧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易婉，小少年唤道：“姐姐”。

“玉树，你要去哪？”

“我把这位先生送出门”

易婉目光落到那个男人身上，打量了一会面露微笑道：“孔先生”

那人有些怔然：“你认识我？”

“当然，孔先生才识过人，小女很是敬佩。”

男人摇摇头苦笑道：“现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

“先生莫急，千里马终会遇见伯乐，只是早晚的问题。”

“多谢姑娘吉言”

玉树把人送走后与易婉一同上了楼，易婉问起此事，小少年便把昨日的事一字不差的告诉给了易婉。

易婉道：“你去跟你家主子说，这个人的事我知道。”

女子坐在雅间里，不一会墨司卓就推门而入。

“那人叫孔子龙，是商都城外德州的主簿。”

“那他怎会出现在此？又弄的如此狼狈。”玉树寻问道。

“前两年德州遭了瘟疫，德州与商都挨的如此近，万一传进都中后果不堪设想，皇上震怒要拿德州太守问罪。不知怎的被送进商都受罚的是孔先生，关了两年，前段时间才被释放。出来后德州太守不愿收留他，他便到都中寻差事，可是屡屡碰壁，他也曾到贺府谋职被爹爹婉拒了。”

“他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满腹经纶一生光明磊落，最喜欢替一些穷苦人家出头。其实以他的才学远远不止做一个主簿，可是一个寒门子弟想要在商都入仕何其艰难！”易婉摇摇头有些惋惜。

孔子龙说得不错，家世门楣向来是决定一个人前途的根本，有好的家世自己的才学只是锦上添花，反之付出的努力纵使比旁人多出百倍千倍，也终是抵不过别人的九牛一毛。

“还真是惨呀！”

玉树把玩着手里握着的玻璃珠，这是齐百容前几日从集市上带给他的。

“有些人天生就觉得自己比别人金贵，殊不知自己才是那黑夜里永远见不得光的。”

墨司卓若无其事地说着，脸上既没有悲悯也没有厉色！

“丞相想帮他一把吗？”易婉问道，探究的目光望着面前男子。

“若是想，我也可以回去同我父亲谈谈”。

“不必”

男子淡然回应，没有多说一个字。

“ 后日就是上花节，你们可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逛逛可好。”女子转移话题望着屋中二人，询问着。

玉树兴奋的拍着手叫道“太好了，还能赶在回去之前好好逛逛。”

“你们要回去了？”易婉愣愣的小声问。

“是啊，此行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长公主日日就盼着主子回去呢。”

“长公主？”

“是啊，长公主，我们楚国的昭华长公主。长得可好看了，就是身子不大好，主子经常进宫陪她，她也总是会给我好多好吃的……”

玉树说起来滔滔不绝，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堆，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子落寞的神情。

易婉抬手扶了扶鬓角落下的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你们准备什么动身？”

玉树这时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以为是易婉舍不得他们，他无奈地说：“大概就这两日了，姐姐若是以后有时间也可以去楚国找我们玩呀！”

易婉没有接话，过了一会起身离去。

“ 姐姐，后日见。”

玉树在身后摆摆手，转过头对墨司卓道：“主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姐姐好像有点不开心呀。”

“你话太多了，以后可以少说些话。”

墨司卓用冰冷的眼神瞥了一眼玉树，小少年顿感毛骨悚然，打了个寒战低声喃喃自语道：“我也没说什么呀，怪不得王爷总说女人心海底针，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