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隔世恋尘

　　楼阁正门，刻了对联条幅，左首上联：田园无限美，右首下联：山河分外娇。横幅：隔世恋尘。字体端正，刻槽极细极浅，尺寸把握得恰倒好处。任瑶枫瞧了这幅对联，禁不住轻念了一遍，那“隔世恋尘”四字念诵出口，大踏步走进楼阁，尽显潇洒之姿。任瑶枫本就生得俊俏，对于音律词赋自小喜好，加之性格开朗，行事洒脱，这时诵联踏步，毫无局促，自然行成，其间美态是探仿不来的。世间诸多美姿多是自然而来，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间诸般物事皆是依行自然规则而周行的，自然美方为大美。

　　进得楼阁，许婆婆领路直上木扳楼梯，楼上当中一道布幔自屋顶悬下，将这楼阁屋舍一分为二，许婆婆将任瑶枫领至西北角靠窗处，正对楼梯方向的一张桌子旁，示意任瑶枫就坐在此处，任瑶枫会意含笑坐定。许婆婆便下楼去了，不一忽儿拿了茶壶茶杯上来，将茶杯放在任瑶枫身前，正准备给任瑶枫倒茶，任瑶枫急忙去接过茶壶，满脸**之意道：“晚辈自行饮茶，不劳烦前辈了。前辈你也请坐。”

　　许婆婆见了任瑶枫恭敬施礼，笑了笑将茶壶递到任瑶枫手中。然后转过头去，对着布幔另一端，道：“小姐，公子我已帮你领进来了。”布幔另一端传出一女子应答之声：“有劳许婆婆了，许婆婆早些休息，我和这位公子小谈片刻，便送这公子离开。”

　　许婆婆思忖片刻道：“小姐也早些休息，婆婆先下楼去了。”那女子应了一声，许婆婆愣了片刻，约有犹豫之色，这才下楼离去。

　　楼阁之上，二人隔幔而坐。任瑶枫斟茶浅饮一口，先行言道：“在下鄙姓任，拙名瑶枫，任性之任，瑶池之瑶，木风之枫。不知姑娘芳名姓氏？冒昧请教。”那女子答道：“小女子季烟，四季之季姓，烟云之烟名。听口音公子并非江南之人？”

　　任瑶枫答道：“在下南国幽岛之人，游历江南之地，被此地的地理气候，山水景色所吸引，故在此稍加盘居了些时日。”

　　季烟淡淡一笑，道：“不知南国幽岛在什么地方？”

　　任瑶枫道：“南国幽岛位处南海极远之地……”不经意间睹见窗外浩淼无际，朗月下波光鳞鳞，刹那惊得目瞪口呆，心底私下盘忖：此地哪有什么江河大海，这浩荡阔水且不知忽从何而来至？

　　“公子，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季烟婉柔的喊叫声，将他自沉思中惊醒过来。任瑶枫尴尬的赔笑一声，嗫嚅道：“没，没什么。”稍过片刻，续道：“季姑娘怎会寄居此处？而适才闻姑娘言道，人非人；鬼非鬼，其间曲折不知……”任瑶枫言及此处，凝言不发。

　　季烟黯然一笑，笑意竟是那般无奈，苦涩，凄惨，悄泣片刻，黯然道：“小女子被禁于此已十年了，前尘旧事宛尤昨昔，依稀记得故人容貌、故土景物，陈年往事。每晚午夜时分，便会被梦中惊变所扰醒。人生之难所预料，蒙蒙中似有天数定。”说到此处，语音变得稍有些颤抖，沉寂片刻，季烟忽然转移话题道：“任公子可有心再聆听一曲‘情缘浮落曲’？”

　　任瑶枫应道：“在下生来痴恋曲音乐器，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远道涉足中土，就是想亲睹传说中‘归缘别客曲’的神韵风采。不想且在此巧幸闻得季姑娘一曲‘情缘浮落曲’，如此仙曲自是百听不厌。”

　　季烟轻笑一声，调了调琴弦，一琴奏落出来。任瑶枫静心凝听，但觉曲意较之先前倍增悲凄，一颗心默然暗伤，不经意间一滴泪珠滴落下来，在方桌上向四周蔓延散去。而在此时，忽然铮的一声响，一根琴弦应声而断。楼阁内静得片刻，任瑶枫这才稳下心绪来，道：“前尘旧事如此让季姑娘肝肠尽断，难以忘怀，曲意更夹有对尘世的无奈与绝望，可见季姑娘心伤同剜，一曲‘情缘浮落曲’，含意蕴深，自抒酸楚，这些年来季姑娘委屈了。”

　　耳闻任瑶枫推心置腹之言，季烟展颜轻笑了几声，柔言道：“任公子当真是同道知音，一曲未尽，曲中意韵尽明于心，今夜难逢任公子如此知心之人，小人子便将心底酸痛尽数道出，公子可别见笑。”

　　任瑶枫慎言道：“季姑娘有什么心事，尽可向在下倾诉在下定当洗耳凝听，以解季姑娘心头之酸，意中之痛。”

　　季烟不再涉及旁鹜，道：“十年前小女子正当花年月貌，与相公沈郎情投意合，过着天伦蜜月。相公沈郎样貌英俊，文笔飞扬，在当地算是名人文士，一手好画好词传遍十里八乡，到有不少迷词爱画之人仰慕相公文采。这年八月中秋，小女子与相公于后院赏月，忽见一团紫蓝光焰自头顶飘过，散延出一团烟雾，烟雾四下分散铺天盖地，四周一下被烟雾所弥漫，乍见这异常景象，我惊吓得立足不定，险些晕倒过去，幸亏相公及时伸手相扶。而就在此时，一团烟雾化作一张大嘴向我们所立之地吞噬过来，相公见壮，将我向后推了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伸出双手拦在我身前。我正待哭喊，蓦然间见那张大嘴一缩而没，而相公也被那团烟雾吸得不知去向了，朦胧中听得烟雾中传来一阵对话声。

　　‘这小美人给灵魔尊那小子留着修炼‘嚼魂大法’，那小子定然欠我们个大大的人情。’

　　‘不错，正好借这个机会，向灵魔尊那小子借他那雌雄白泽一言，了却我一个心愿。”

　　‘嘿嘿！你小子，老是会打如意算盘。灵魔尊可没那么大量。“

　　‘你们两在这里唧咕什么？还不快做正事，被魔君发觉了，小心你们那几百年修炼就功亏一篑了。’

　　听到这里，我便昏迷了过去，醒来时自己便躺在了这“恋尘楼”内，当时许婆婆就坐在我身旁，许婆婆告诉我，我是被她主人救回来的，她还说她家主人告诉她，外面妖魔祸乱，这里比较安全，让我在此避难。说是除非有一天能遇上个有缘人破解‘梦回千缘阵’，我才能离开这里。十年来与许婆婆朝夕相处，且从未见过她主人家一面，我也曾问过许婆婆，关于她主人的事情，她只是不答。每日我只能以琴为伴，点化心中酸楚，于是便创出了这曲“情缘浮落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