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我来到吴老大家门前。

　　他家并不难找，虽然我很久没回来过了，但我知道村里最高最阔的房子就是他家的。

　　吴老大的儿子站在大铁门外，远远地看着我。我并不感到吃惊。

　　我走过去向他伸出手，轻轻地说：“走，兰兰，妈妈替你报仇，然后咱母女俩一起去投胎。”

　　男孩把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抡起锤子一锤砸断了铁门的锁，屋里的人听见响动，灯光全部打开了。片刻之后披着睡衣的吴老大冲出家门，看见我一手牵着他儿子，一手提着锤子。

　　“你，你要干什么？”吴老大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你要多少钱都好说，你弟的钱我也不要了，你把儿子还给我！”

　　我狞笑道：“把儿子还给你？那谁来把女儿还给我呢？”

　　吴老大全身震颤，他只能向男孩大喊：“军军！快过来！过爸爸这边来！”

　　我向男孩背后轻轻推了一下：“去吧，他在叫你呢。”

　　男孩张着手向吴老大跑过去，吴老大猛扑过来把男孩搂在怀里，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对我说：“你死定了！老子杀光你全......”

　　他的话没说完，嘴里就吐出一口血。

　　吴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的男孩，男孩笑得很甜，但一只手已经掏穿他的胸口。

　　“军......”吴老大仰面栽倒，死了。

　　男孩跑过来抱住我的腿，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兰兰一样柔顺，我的眼泪又不自觉掉落下来。

　　吴老大的妻子和小儿子躲在门里瑟瑟发抖地看着我们，我放了一把火，把这座房子连带里面的人烧得一干二净。

　　兰兰的灵魂从男孩的皮囊里脱出来，消失了。

　　我把皮搭在腿上，坐在门口等人来。

　　大火很快吸引全村的人赶过来救火，为首的是那个道貌岸然的老道长。

　　老道长看见我，痛心疾首地大喊：“造孽呀！造孽呀！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这个妈妈当的呀！”

　　我等的就是他。我站起来把男孩的皮甩到他脸上，质问道：“我干了什么好事？你敢跟我去看兰兰的尸首吗！我要是不做这些，我女儿的大仇都报不了！让她怎么转世！你不就是收黑心钱才替吴老大办事吗？没良心的狗东西！”

　　老道长攥着人皮惊呼：“我就知道早出了事，你把棺材揭开了？”

　　“揭开了，怎么了？”我冷笑，“你们掩埋的罪状被我发现了，怕了？”

　　老道长直跺脚：“告诉你凶手是吴老大的人是你妈对不对？”

　　“是不是我妈，你等下了地狱去问兰兰吧！”我抄起锤子就往他头上砸。

　　但他敏捷躲开后，快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给我，喊道：“你先看看这个再说要不要砸我！”

　　借着火光，我看清了纸上写的丑字，那是我弟弟张强的笔迹：“欠条——我张强今向李道真借钱5000元，2022年10月9日。”

　　日期上还有手印，我愣住了：“李道真是谁？”

　　“李道真是我！”老道长胡子都气得竖起来了，“你那个弟弟什么德行难道你不知道？我就是个住在附近山上的道士，他见过我几面，就连我的钱都借！你妈眼里只有他，她编的胡话你也敢信？你一时糊涂犯了多少条人命啊！”

　　我的大脑终于稍微冷静一些了，原来弟弟真的是赌鬼吗？不对！倒不如说我怎么能轻易相信他不是赌鬼。

　　当时看到女儿的惨状，我就什么都信了。

　　这时火差不多被扑灭，吴老大妻子的尸体被担架抬出，村民们一个个愤怒地朝我围过来。

　　我想起了证据：“那你怎么解释吴老大的儿子第一个被兰兰杀死？我当时没有告诉你们，其实我到的第一个晚上，这个男孩就被兰兰夺舍了。如果不是仇人的孩子兰兰怎么会痛下杀手？”

　　我指着地上的人皮，村民们都愣住了。

　　老道长怒道：“那你怎么解释之前死在饭桌上的人？他跟兰兰有什么仇，你妈告诉你了吗？他不照样被索命了？”

　　我接不上话。

　　“厉鬼杀人纯粹是为了取乐！你醒醒吧，鬼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它很狡猾，会骗人的！这点难道我一个道士不比你清楚吗？”老道长厉声说。

　　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人在骂我“狼心狗肺”，喊要把我烧死。

　　我还是不愿相信：“那你又怎么解释兰兰身上的伤？”

　　老道长的脸一下垮了下去。

　　“你说不出来吧！你就是在骗我！”我大叫。

　　“我之前的确骗了你。”老道长悲哀地说，“兰兰不是淹死的，她是被你妈和你弟弟虐待而死，我是怕你接受不了才骗了你，兰兰的腿就是证据！”

　　我的脑中轰隆一声，感觉所有的事物都崩塌了。

　　老道长继续说：“兰兰的眼睛和嘴确实是我缝上的，那是因为兰兰的死相实在太凄惨了，大家闯进你家为兰兰收尸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才请我来主持丧事。”

　　我茫然地喃喃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女儿？”

　　老道长长叹一口气：“你弟弟欠债太多了，兰兰长得好看，他居然想了一个鬼主意，想把兰兰拿去给别人配冥婚！死人的媳妇比活人的媳妇值钱多了，他就想弄死兰兰，呵呵。你家怎么对兰兰的，大家都看得见，不信你可以问。”

　　老道长看向四周的人群，人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揭露我妈和张强的罪行，有说兰兰经常挨打的，有说不给兰兰吃饭的，还有说我妈叫人贩子来看兰兰的。

　　我大口吸着空气，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从前我只知道家里对我不好，但我实在没想到亲人能坏到这个地步，他们怎么能呢？我们毕竟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呀？

　　但这么多人的话让我不得不认清事实。

　　兰兰在电话里也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可怜的宝贝，她是怕我担心才报喜不报忧，我怎么蠢到这种地步，竟然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还以为她在我妈身边生活得很开心！

　　希望下辈子兰兰不要再投胎到我的肚子里了。

　　我扑上去揪住老道长的胡子吼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怎么不早点揭发这群禽兽！你明明都知道！”

　　老道长铁青着脸说：“死者已逝，生者还有转机，我是道士，是为生者而来，不是为仇恨而来！”

　　“你混蛋！”我疯了一样捶他的肩膀，众人上来把我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