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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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一月后,正陪我打络子的绾绾捂着嘴冲了出去。

  她躬着身子,在廊下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一眼不错地紧盯着她,眼里的审视不言而喻。

  她慌忙跪倒在地,「奴婢贪吃了生冷之物,无意冲撞了夫人,请夫人恕罪。」

  「我瞧你肠胃不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要请大夫好生瞧瞧,以免落下病根。」

  婢女领命出门,不过半炷香时间,李大夫便背着药箱来了。

  不出所料,绾绾已有月余身孕。

  她眉眼间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我却未开口询问是谁的种。

  未嫁之身有了身孕,秽乱后宅。

  我当即吩咐将她杖杀,以免污了院中其他丫鬟的声誉。

  孔武有力的婆子将她按压在春凳上,她白着一张脸拼命挣扎:「夫人,奴婢腹中怀的是侯爷的骨肉。」

  我冷笑出声:「你是我院里的丫鬟,如何能怀上侯爷的骨肉,胡乱攀咬罪加一等,给我打!」

  「慢着!」

  顾蘅在义兄王思诚的陪同下,面沉如水地来了我院里。

  他阴沉着一张脸,眉宇间满是戾气。

  见我望过来,下一瞬脸色便软了下来。

  「侯爷,绾绾竟然说她肚里的野种是您的骨血。」

  顾蘅在我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悬在眼角的泪霎时夺眶而出。

  跌坐在圈椅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顾蘅近身前来,眼含歉意地握住了我的手:「我酒后失态将绾绾当成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如前世一样,顾蘅只字不提他对绾绾的情意。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强压住心头的恶心:

  「绾绾是我院里的丫鬟,如何会在你醉酒后出现?」

  他沉思片刻,支支吾吾道:「一月前,你派绾绾送醒酒汤到书房……」

  站在院中的婢女闻言当即跪倒在地,颤声道:「夫人,那日我腹中疼痛难忍,是绾绾主动领下了送汤的差事。」

  我拿起手旁的茶盏用力朝绾绾掷去,顾蘅下意识挡在了她的身前。

  茶盏应声落地,他素白的锦袍上满是茶渍。

  绾绾杏眼含泪地呢喃出声,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侯爷……」

  我见状,怒不可遏道:「绾绾存心勾引家主,必须仗杀已肃家规。」

  9

  「我看谁敢!」

  久居别院养病的婆母也闻讯赶来了,她喘着粗气斥责我犯了七出之一的嫉妒。

  「你本是商贾出身,祖上积德才有幸成为侯夫人。成婚一年半载无所出,身为主母又无容人之量。你若是再胡闹,我可以让蘅儿休了你。」

  顾蘅红着眼眶,一脸的悲痛:

  「娘,你说什么呢!阿舒是我的发妻,我怎会休了她。」

  婆母瞪了我一眼,抢走了主位:

  「老身便坐在此处,我看谁敢打绾姨娘一下!」

  绾绾苍白的面容恢复了血色,小鹿般的眼里满是热泪。

  「多谢老夫人相救,奴婢定会好生服侍侯爷,早日诞下顾家血脉。」

  「好孩子,你受苦了。」

  一场战役以绾绾大获全胜告终,婆母做主将她抬为了姨娘。

  顾蘅犹在假惺惺安抚着我,我借口身体不适打发了他。

  义兄落后半步,劝慰道:「阿舒,你身为主母理当容下妾室,照顾庶子,你今日太过蛮横了。」

  「滚!」

  瓷器碎落,我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面色如纸仰躺在了榻上。

  余光瞥见刚踏出房门的顾蘅嘴角微微上扬,眉眼间却是虚伪的担忧。

  「阿舒!」

  他大步朝我走来,扬声吩咐青竹速去请大夫。

  「不用麻烦了,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漫长的静默之后,是义兄王思诚规劝顾蘅离开的声音。

  喧闹散去,只听见婢女低低的抽泣声。

  「好了,人都走了。」

  绾绾有了顾蘅的宠爱,老夫人的庇佑,肚子里还揣着后半生的保障。

  现下只需要再加上一把柴,便能逼她暴露本性。

  「告诉红豆,她弟弟已经入了鹿鸣书院,到她报恩的时候了。」

  红豆为妓,幼弟为奴,两人双双脱籍成了秀才的子女。

  今后能科举入仕,光耀谢家门楣。

  10

  我整日待在院里调养身子,院外之事概不过问。

  因着有义兄在,顾蘅未与我撕破脸面,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恩爱。

  每逢李大夫为我请完平安脉,顾蘅都会来我房中坐上小半个时辰。

  「阿舒,李大夫说你是忧思过重引起的身体亏损,万事都有我在,你不必过虑。」

  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却看见顾蘅的贴身小厮急匆匆走了进来。

  「侯爷,凭阑院的谢姨娘流产了。」

  被抬为姨娘的绾绾在院中偶遇了红豆,两人因一株魏紫起了争执。

  绾绾仗着有孕,言语间甚是轻狂。

  红豆本想忍气吞声转身离开,哪知绾绾突然伸脚将她绊倒在地。

  这一摔便见了红,下身流血不止。

  当我与顾蘅赶到凭阑院时,红豆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唇上毫无血色。

  「红豆,侯爷来看你了。」

  她眼含愧疚地看着眼前人,泪水应声而落,声线哽咽道:「侯爷,我们的孩子没了……」

  顾蘅似有所触动,紧握住红豆的手,安抚道:「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转头看向跪坐在一旁的绾绾,大声呵斥道:「你可知错?」

  绾绾额上冷汗直流,却抬首直视着顾蘅的眼睛,犹在辩驳:「她不可能有孕,一定是大夫弄错了。」

  我反问道:「绾姨娘,你能有孕,红豆为什么不能?」

  绾绾怔愣在当场,紧咬着唇不再辩驳,只道:「侯爷,妾实属无心之失,还请红豆姐姐原谅。」

  她跪在红豆床前,不住地磕头告罪。

  红豆痛失爱子的哭声响起,在座的众人无不动容。

  「绾姨娘自今日起闭门思过直至产子,罚手抄佛经十卷为已逝的孩子祈福。」

  原本笔直跪立的绾绾瘫坐在了地上,新染的蔻丹被硬生生折断。

  绾绾就算知道红豆此胎有蹊跷又如何?她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她一手设计了这个局,只是流产的人本该是她。

  今后她要想重回顾蘅眼前,就必须生下这个孩子。

  11

  顾蘅对绾绾处罚过轻,为免红豆心生怨怼,他转头便送了红豆好些贵重的礼物用以安抚。

  绾绾禁足,红豆承宠,我病弱。

  好不容易过了八个多月的舒坦日子,绾绾一举得男打破了府中的宁静。

  顾蘅大喜,当即给孩子取名麟哥儿,绝口不提将孩子抱到我膝下教养之事。

  我身体虽孱弱,却数次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

  正室不死,如何抬妻?绾绾快要按捺不住了。

  在她动手之前,我要为她送上一份大礼。

  我拖着病体前去恭贺顾蘅喜得贵子,却不想正撞见早已失踪的春桃告发绾绾与表哥私通。

  「绾姨娘老娘生了病,夫人仁善,准她每十日归家半日侍奉病母,姨娘却趁着出府与表哥杨掌柜私通。」

  绾绾面上强装镇定,可袖中微颤的手指暴露了她的心境。

  去年八月,春桃回家途中失踪不见,家人在河边捡到绣鞋后已经发了丧。

  春桃不过是末等的洒扫丫鬟,她的死并未掀起一点波澜。

  「春桃,我早前与你情同姐妹,你为何要诬陷我!」

  绾绾跪倒在地拽住顾蘅的衣角,潸然泪下道:「侯爷,春桃她是心中嫉恨我,妒忌我跃上枝头成了爷的妾室。」

  春桃神色如常地从怀中拿出一只钗环,而后露出了脖子上的伤痕:「那日奴婢下值归家,恰巧碰见你神色慌张地从杨掌柜后门出来。你若不是做了亏心事,为何要杀我灭口。」

  那钗环是绾绾及笄那日,顾蘅亲手所赠。

  顾蘅见状,愤怒地将茶盏掷落在地,阴沉着脸不发一语。

  春桃又从怀中拿出绾绾与杨掌柜来往的书信,那纸上的字迹顾蘅再熟悉不过了。

  红袖添香,一笔一画都师承顾蘅。

  何时何日在哪相会,一清二楚。

  绾绾咬牙看向了突然出现的我:「侯爷,一定是夫人收买了春桃,您要替绾绾做主。」

  12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我看着摇床里的孩子道:「绾姨娘是否私通,派人将杨掌柜带来审问便知,只这孩子不知是谁的血脉?」

  「当务之急,该是滴血验亲。」

  事关子嗣,顾蘅就算宠爱绾绾,也不会在此刻心软。

  他点了点头,小厮会意备了一碗清水。

  「侯爷,您也怀疑我吗?」

  顾蘅难得未有应答,先一步刺破了手指。

  绾绾含着泪刺破了麟哥的手指,她微长的指甲无意碰到了清水。

  这点小把戏如何能瞒过我,我却未出声阻拦。

  先让顾蘅开心开心,他如今的身体可受不住大喜大悲。

  水中两滴血慢慢融在了一起。

  绾绾犹在垂泪,眼含幽怨地看着顾蘅:

  「侯爷,您现下疑心尽可消了吧。」

  顾蘅大笑几声,把麟哥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我拿起银针扎了小厮青竹一下,血瞬间也与之相融。

  婢女春桃见状也滴血进去,结果竟是所有人的血都融在了一起。

  「春桃与青竹无血缘,可血也相融。侯爷,水有问题!」

  顾蘅面色铁青,大步上前凝视片刻,一把将碗盏掀倒在地。

  「换水,重验!」

  13

  绾绾故作镇定地坐在圈椅上,她高昂着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清水备上,她又想故技重施。

  「侯爷,不如由您来取血,以免有人弄虚作假。」

  绾绾双目圆睁,扒开了那层伪装的白兔皮:「夫人是在疑心我吗?」

  我走至她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用力按住了她,不让她有一丝触碰到孩子或碗盏的机会。

  「绾绾,少安毋躁。」

  银针刺入,两滴鲜血入水即分。

  顾蘅面沉如水,他愤怒地抓起绾绾的衣襟:「贱人!」

  绾绾摇头否认,顾蘅一把将她拽到碗盏旁,「死鸭子嘴硬是吧!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绾绾趴在桌子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装得还挺像!

  一番大动作让顾蘅跌坐在圈椅上,大口喘着粗气:「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绾绾跪在地上,杏眼含泪,「侯爷,水有问题。」

  我冷眼瞧着这出大戏,可惜久病的婆母不在现场。

  顾蘅沉着一张脸蹲在绾绾身前,伸手钳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这水也被夫人收买了不成?」

  「去把杨掌柜带来,本王倒要看看这对奸夫淫妇如何自辩。」

  14

  顾蘅靠在圈椅上,嘴唇泛白,腰间挂着的香囊已经摩挲得泛了白。

  许是注意到我探究的目光,他伸手拽掉香囊扔进了炭盆里。

  火舌吞噬,销声匿迹。

  「枉我将你所赠之物视如珍宝,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

  绾绾垂泪摇头,即使已为人母,姿色却更甚从前。

  前去捉拿杨掌柜的小厮却独自回来了。

  「杨掌柜上吊自尽了。」

  死无对证,绾绾灰败的眼里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她跪伏在顾蘅脚下,哭求道:「侯爷,我真的是清白的,定是有人要陷害我与麟哥儿。」

  小厮斜睨了绾绾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块鸳鸯红肚兜并一对鸳鸯玉佩。

  玉佩上刻着杨掌柜的表字和绾绾的闺名。

  「奴才从杨掌柜床头暗格里找到的。」

  顾蘅见状脸都绿了,他识得这肚兜,是绾绾贴身之物。

  「绾姨娘,你现下作何解释?」

  绾绾额上冷汗直流,口口声声都是我陷害的她。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我抓起她的右手,用力掰断了小指指甲。

  里面残留了些许粉末,我细细刮到了清水里,碗里的两滴血慢慢融在了一起。

  一锤定音,绾绾再无生路可寻!

  若非有鬼,怎会在滴血验亲时做手脚。

  「野种溺死,贱婢发卖到暗娼馆。你不是喜欢找男人吗?那便让你天天换个够!」

  候在门外的仆妇应声入内,毫不留情地将她拖拽在地。

  绾绾破罐子破摔道:「你以为我想找男人吗?我若不借种,如何能成为姨娘,都是你逼我的,红豆也是给你戴了绿帽子才有了身孕。谁让你做那事都要靠香料助兴,是你不行!」

  虚掩在顾蘅身上的遮羞布被扯下,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仰倒在了圈椅上不省人事。

  麟哥到底是杨掌柜的孩子,杨掌柜虽身死,他的夫人还活着,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母老虎。

  「将孩子送到杨夫人家里,杨家的血脉断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绾绾便送往下九流的暗娼馆,毕竟是承安侯的通房,让老鸨好生伺候。」

  15

  缠绵病榻的婆母先是喜上眉梢,而后又骤然听闻孙子非顾家血脉。

  大喜大悲之下,急火攻心而死。

  前世我用嫁妆贴补家用,优先供应婆母的百两一颗的养荣丸、燕窝、人参等疗养品。

  我在拿出80万两黄金填补贪墨后,铺面资金尚未回拢,以致手头短缺停了几天供应。

  她竟倚老卖老,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敬长辈,有违孝道,张口闭口都是叫顾蘅休妻另娶。

  前世我的惨死,也有她的添柴加火。

  今生我不过是让义兄将她续命的人参换成了葛根,养荣丸换成了糖丸。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16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顾蘅醒了过来。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侯爷,婆母被绾绾气死了。您千万要保重身体,这偌大的承安侯府还要靠您支撑呢。」

  李大夫说他是纵欲过度以致身体亏空,骤然怒火攻心引起的昏迷。

  我将李大夫的诊断告知了顾蘅,他低垂着眼帘并未言语。

  婢女凝神闭气将熬好的汤药端给了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微不可见地朝我点了点头,我接过药碗,一滴不漏地喂进了顾蘅的嘴里。

  「良药苦口,侯爷忍耐一二。」

  汤药见底,他干枯的嘴唇上起了皮,眼底乌青一片。

  「红豆那个贱人呢?」

  「她愧对侯爷爱护,上吊自尽了。我知侯爷愤恨,让人将她的尸首扔到了乱葬岗。」

  我顿了顿,「绾绾也按照您的吩咐,送进了暗娼馆。」

  他吐出一口浊气,一眼不错地紧盯着我:「阿舒,你也会背叛我吗?」

  我摇了摇头,倚靠在他的胸前:「大婚那日,我便许下诺言,此生不离不弃。」

  他顺势握住了我的手,低语道:「到了此时,我才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你身体不适一直未有起色,改日让李大夫换个方子。」

  人在只有自己能看的手札里都能写下谎言,更何况是面对想要杀我的枕边人。

  我反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17

  自从绾绾大声吼出顾蘅不行后,他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寻找着壮阳之法。

  他不信自己无能,不信自己不能生育。

  「侯爷切勿忧思,顾家子侄众多,我们可从旁支抱养一个孩子袭爵。」

  顾蘅闻言人越发郁郁寡欢起来,府中大夫络绎不绝,但都说子嗣无望。

  每位上门诊治的大夫都领了一笔不菲的封口费,事关高门密辛,他们都心领神会选择缄默不语。

  外人只知顾蘅因母亲去世,忧思过度。

  恰逢游历四方的张大夫说他有祖传的求子秘方,曾经有不育的男人喝上七七四十九天后,夫人及妾室相继有了身孕。

  顾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让张大夫住在了府上,调理他的身体。

  重金难求的珍稀药材、稀有补品,我尽数购来送进了顾蘅的小厨房。

  晨起的补汤,午后的药膳,一日三顿的汤药,我全都亲力亲为。

  府中人人称赞我的贤德,就连太后娘娘得知后都赐下了「贤良淑德」的牌匾。

  当初老承安侯并未贪墨80万两黄金,是太后知道顾蘅新娶的夫人有钱,故意将白银换成了黄金。

  打一巴掌,再赏一个枣,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

  就算没有嘉奖,没有御赐牌匾,我也会亲力亲为。

  汤药里都是新鲜的精华,我怎会假以他人之手。

  顾蘅得知后,感动得热泪盈眶。

  「阿舒,我此生绝不辜负你。」

  18

  在张大夫的精心调理下,顾蘅恢复了男子雄风。

  他急于找人证明自己,可院里稍有姿色的婢女都在绾绾产子后,换成上了年纪的仆妇。

  「侯爷,大夫交代应当禁欲调养数月,以待精气恢复。」

  顾蘅充耳不闻,将我的劝阻抛之脑后。

  我以为已故的婆母点长明灯为借口,一早便去了城外的普陀寺。

  我并未抹去顾蘅书房中独属于绾绾的痕迹,相反我还着重添墨了一番。

  未画完的美人背,女子的信笺,句句露骨的情诗,还有姹紫嫣红的肚兜……

  就连湘竹院都保持着原样,一桌一椅都是最初的模样。

  顾蘅若想一展雄风,当然是去找绾绾最为恰当。

  毕竟当日大声吼出他不行的人,是他心爱的姨娘绾绾。

  她是他的启蒙者,也能成为他的见证者。

  婢女面露不解:「夫人为何要将侯爷推出去?」

  为何?

  当然是想他死啊!

  19

  义兄传信,在酒精香料的麻痹下,顾蘅与绾绾再度勾搭在了一起,她如今被顾蘅养在了城外庄子里。

  连绿帽子都能忍,顾蘅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可叹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真情?不过是欲望控制下的男欢女爱。

  顾蘅没能得意多久,因为他病了。

  初时只是身上小范围的长红斑,他未让大夫诊治,依旧与绾绾厮混到一起。

  后来红斑蔓延到全身变为疱疹,下体开始瘙痒难耐,他才阴沉着脸请了张大夫诊治。

  张大夫神色凝重:「侯爷,这是花柳病。」

  我故作惊讶,「侯爷洁身自好,怎会患有花柳,怕不是弄错了?张大夫你再仔细瞧瞧。」

  张大夫断定就是花柳,「胳膊上已生暗疮,需要排脓割掉腐肉。」

  顾蘅的身体每况愈下,全靠药物维持着,如今哪经得起切肤之痛。

  张大夫割下的每一刀,都让顾蘅几乎疼晕了过去。

  他怒不可遏,「是绾绾那个贱人害我如此,是她勾引的我!」

  他当即便要派人去杀了绾绾,我主动揽下了此事。

  「侯爷在家安心养病,如此小事何必脏了您的手。」

  20

  绾绾早已患上了花柳病,只是她日日服药,病症没有顾蘅严重罢了。

  我在城门口堵住了试图逃走的绾绾,她乔装成上了年纪的仆妇。

  「绾绾这是要去哪呀?」

  她故意压低声音,「贵人认错人了。」

  我可没时间和她绕弯子,命人直接捂嘴将她绑了带走。

  如此美人杀了多可惜,做成瓮中人彘苟延残喘一世才解我心头之恨。

  先把手掌与脚掌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再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使其失语。

  「沈舒,你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我置若罔闻,吩咐手下加快动作。

  她数次疼晕了过去,我又用上好的老参替她吊着一口气。

  「绾绾,我最看不惯你假装柔弱的模样。」

  我命人将她置于屎尿坛子里,忍不住笑道:

  「正好熏一熏你满身的绿茶味。」

  我掩着口鼻转身离去,身后的绾绾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

  如此奇景我怎能独自观赏,当然不能忘了我的好夫君顾蘅。

  他如今身体虚弱得厉害,多走两步就咳喘不停。

  我花重金为他量身定做了一把轮椅,让小厮时不时推他出门晒晒太阳。

  「侯爷,别院新养了一只宠物,我推您去看看。」

  九月的天气,顾蘅便穿上了狐裘。

  他面容憔悴,精神不济,连点头都费劲。

  前世的我怎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如今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

  秽物的熏臭味传来,顾蘅示意我推他离开。

  我抬手指了指角落的坛子:「侯爷,那就是别院新养的宠物,你曾经的爱人绾绾。」

  他圆睁着眼,有气无力道:「为何不杀了她?要如此折辱她?」

  折辱?

  她前世也是这般折辱于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绾绾害得侯爷如此,杀了她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要慢慢折磨她,让她为您赎罪!」

  耳聋眼瞎的绾绾在坛子里使劲扑腾,屎尿溅了一地。

  顾蘅再也忍不住胃间的异样,弯腰干呕了起来。

  21

  承安侯身染花柳命的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顾蘅得知后,病得越发重了。

  心神不宁,夜夜梦魇。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他连翻身而起都成了困难。

  我再也不用躲在耳房为他调配汤药,我当着他的面将新鲜的人中黄和童便加到了药里。

  他额上青筋凸起,口齿不清地问我想干什么?

  我用力卸掉他的下巴,将汤药一滴不剩地喂进了他的嘴巴里。

  下巴归位,他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我低声笑了起来:「侯爷,这个味道你不熟悉吗?你每日三顿药里都加了这两样,秽物早就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了。」

  他用力拍着床梁,气若游丝唤道:「来人……」

  「侯爷,别浪费气力了,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知道。」

  他的心腹小厮早已被义兄收买,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义兄与我一同长大,他不可能背叛我。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顾蘅,不让他狗急跳墙直接杀人夺财。

  「你已经毒入肺腑,命不久矣。手钏里的四颗慢性毒药,我全部放进了绾绾赠你的香囊中。」

  我将他绑在了床上,将浸了金汁的白纸一层一层覆在他的脸上。

  不过半炷香时间,他就气绝身亡了。

  顾蘅死后,我在灵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前来吊唁的众人无不扼腕叹息,叫我节哀。

  头七过后,我遣散了府中下人,每人都补偿了一千两银子。

  我一把火烧了整个承安侯府,传承几百年的爵位就此断了根。

  熊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街坊邻居都听见了女子的啼哭声:「侯爷,妾身来陪你了。」

  世人皆说我为爱殉情,赞扬我高尚的品德,更有甚者为此特意写了一出折子戏。

  此刻的我已经坐着游船南下,有颜有钱有闲的我为何要困在后宅虚度年华,当然要去看看大好河山。

  义兄站在船头,笑问道:「阿舒,你想回家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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