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下了一夜,终是在天明时放晴。
翠竹苑转角处的后门被人打开,一个活泼的丫鬟捧着书信走了进来,她穿过蜿蜒的回廊,来到珠帘隔断的门前,对着里边喊,“姑娘,汴京那边来信了。”
她的声音有些重,自是惊扰到了屋里的人。
女子微微抬起头,露出国色天香的脸,她的眉间带着一股书卷的清气,半挽着发,显得格外的温润。
“锦绣,让外面的丫头进来。”她开口说着。
“是。”锦绣点头,对外招呼了一声。
丫鬟含着笑走了进来,瞧清姑娘的脸后不由晃了晃神,纵使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姑娘,她依旧会觉得惊艳。
“姑娘。”她巴巴的将信拿了出来,笑着,“汴京那边来了信,想必是宋公子写的,您要不要看看。”
宋公子是姑娘的未婚夫,两人打小一块长大,关系最是要好,原是该在去年年底成亲的。
未料在成亲前,宋公子竟走了大运,被宫里的贵人瞧中成了太医,这婚事便被耽搁了下来。
如今,她们姜府就等着宋公子在太医署稳妥后,再定成亲的事了。
姜滢接过,笑盈盈的打开,细细的瞧着,竟是不知不觉红了眼。
信上说他已经向太医署告了假,再过十日就能回淮阳城,到时定是要来迎娶她的。
再过十日便是初七,那是她们小时候相识的日子,没想到怀安竟会选在那日,真真是有心了。
她高兴的落下了泪。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瞧着姜滢又哭又笑的样子,锦绣顿时紧张了起来,忙关切的问着,“是不是公子在信中写了什么?”
姜滢赶忙擦了擦泪,将信递了过去,“怀安说马上就能回来了,还说要来娶我。锦绣,再过十日我就能和怀安成亲了。”
“真的!”听闻消息,锦绣忍不住发出惊呼。
宋公子离开前,她曾担心姑娘和公子的婚事会有生变,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我们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老爷吧。”她笑着。
“好。”提起爹爹,姜滢点了点头。
此刻,姜府内忙的不行。
自接到宋怀安信的那一刻起,府内的丫鬟奴仆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因着姜滢是姜府最小的孩子,又深得老爷和老太太的宠,姜府上下自然格外重视她的婚事。
姜尚悟站在院中,瞧着周围的布置,只觉得哪哪都不满意。
“老爷!”管家气喘吁吁的从外进来,神色十分的焦急,他边走边喊,“您快去外面看看吧,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要见您。”
听闻,姜尚悟略皱了皱眉。今日他未曾叫人上门,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找他?
“你且带我去看看。”他疑惑着,示意管家带路。
大门处站着一群人,身着蓝灰色圆领袍衫,瞧着样子就不似寻常人家。
淮阳知府小心的陪伴在旁,额心处不断冒着冷汗。
姜家在淮阳城世代为医,也算是个世家,没想到竟会牵扯上皇嗣被害的事上。
今日既是宫里来了人,姜家显然是凶多吉少了,只盼着上头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怪罪到他这个地方官员的头上。
“大人。”他谄媚的献着殷勤,“姜家到现在都没人出来,要不要我派人把人给带出来?”
“不用。”领头的人不急不慢的说着。
临出发前有人曾吩咐他,让他莫要为难姜家的人,他自是懂得分寸,也不会让人乱闯乱撞。
“再等等吧。”他冷淡的说着。
淮阳知府见状,也不好在说太多,只得陪着笑一同站着。
姜府的大门在这时被人打开,姜尚悟从中走了出来,他见家门口站着一群人,不由一愣。
“这是怎么了?”他疑惑的问着。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领头的人开口,问,“你可是姜尚悟,宋怀安的师傅?”
“是。”姜尚悟迟疑的点了点头。
见状,领头的人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人瞬间就围在姜尚悟的左右。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见来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姜尚悟后退了一步,想要逃脱。
可,宫里来的人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领头的人神色微寒,“姜尚悟,你还不知你的好徒弟谋害皇嗣的事吧,如今宫里正在彻查,还请和我们走上一遭,莫要自讨苦吃了!”
“什么?”
还未等姜尚悟开口,身后传来一个诧异的女声,姜滢半靠在锦绣的身上,面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谋害皇嗣,怎么可能!
怀安向来仁慈,又怎会做出如此歹毒的事!
会不会是那里搞错了!
“爹爹。”她轻唤着姜尚悟。
听闻滢滢的声音,姜尚悟下意识回看了一眼,见滢滢站在台阶上,忙焦急着,“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回去!”
“姜林,锦绣,你们还不快扶着小姐进去。”
“哎!”两人虽还处在震惊之中,却依旧照着老爷的意思,想要带姑娘进去。
可,姜滢又怎么可能会走,她忍不住想要往前,但管家和锦绣却拦住了她。
最终,爹爹还是跟着那群人走了,姜家也不似之前那般热闹。
姜老夫人面色发白,强撑着一口气坐在榻上,若不是一大家子还需要靠她撑着,如今的她许是早已瘫软在榻上。
“老夫人。”外面奔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到正厅内,喘着气,“已经打探出来了,说是准姑爷害死了淑妃娘娘的龙胎,已经被人关进大狱。”
“今日来咱们府上的是宫里的太监,他们把老爷带走是因为怀疑老爷也参与了此事。”
“怎么可能!”老夫人神色一惊。她们姜家根本就不认得淑妃,又怎么可能会去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边的人还说了什么?”她急切的问着。
小厮继续道,“那边的人说老爷此刻的处境还算不错。虽进了牢却并未用刑,还说若是查明老爷是清白的就能放他回来。”
一听能够回来,老太太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只是一想到怀安,她又下意识望向姜滢,放下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滢滢。”她抱着孙女,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再过几日滢滢就能成亲了,如今却闹出这样的事。
“老祖宗。”姜滢心口恸痛的厉害,眼泪含在眼眶中无声的落下。
她哽咽着,“怀安绝对不会干出那样的事,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您是看着他长大的,应该是最懂他的为人。”
老太太又怎么可能不知。
宋怀安自小长在她家,几个小辈都是和他一起长大,若不是相信他的为人,老太太又怎么可能会把姜滢嫁给他。
只是,如今既然已经牵扯上皇嗣被害的事上,在相信也是无济于事了。
“滢滢。”老夫人叹着气,“即使我们相信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只能盼着官家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如今你爹还在牢中,情况尚不明确,我们已无暇顾及怀安了。”
“朱瑞,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还有什么消息,若是有了变动,速来告诉我们。”
“是!”朱瑞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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