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荷听了这话，脑袋“轰”地一下炸了。
她不是愚钝之人，纳兰琰这话几近告白，她不可能听不懂。
平心而论，纳兰琰的样貌与地位，对于这个世界的女子来说，确实算得上良配。而多日相处下来，宋清荷认为纳兰琰无论是人品还是待人处事上，都要比纳兰璟优秀得多。
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情境下说这种话，不心动确实很难。
但宋清荷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知道眼前的人将来会是怎样的尊贵。
虽然她一直努力去理解这个世界土著的思维，但她还是接受不了一辈子困在深宫，挖空心思和他众多的女人争风吃醋。
更何况她的出身如此低微，纳兰琰虽然比纳兰璟要强上不少，但对她归根结底都是见色起意罢了。豢养着逗逗闷可以，但决计不会立她为后的。
所以在纳兰琰对她还有新鲜感时，或许日子还好过，可若是将来色衰爱驰，她怕是会被正宫娘娘生吞活剥了去。
她不能交出心去，更不愿交出心去。
而纳兰琰见她久久没有回话，捏了捏她的手，问：“清荷，你怎么不说话？”
宋清荷眼珠子咕噜一转，将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殿下，奴婢刚才见您直揉眉间，是否觉得头有些疼？”
纳兰琰点了点头，道：“本王的头确实有些痛。”
“这巧了，奴婢在康宁殿时，太后头疼不适，都是让奴婢帮她按摩揉搓的。”
宋清荷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从纳兰琰的掌心里抽出，她面带笑容，自动请缨：“殿下如果信得过奴婢，不如让奴婢帮您按摩一下，看看是否能舒坦些？”
纳兰琰没有迟疑地允了。
宋清荷便起身上塌，跪在他的身后，帮他按摩起来。
不得不说宋清荷揉搓穴位的手法确实厉害，揉搓了不到片刻，纳兰琰便觉得自己那像被金刚圈死命箍着的脑门，渐渐松泛了开来。而眼部的酸涩感，也消散了不少。
这一夜，宋清荷使出了浑身解数帮他按了足足一个时辰，而这一夜也是纳兰琰受伤中毒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一觉便睡到了天明。
而宋清荷一早便起了身，被高远唤去膳房帮忙。
其间高远递予她一张纸，宋清荷一看，上边写着麻黄、细辛、干姜等药材，而后高远又塞给她一个木匣，嘱咐道：“你今儿回去记得对照着单子，仔细辨认匣子里的药材，切不可让殿下误服。”
见宋清荷应了，他又严肃地警告道：“近日东宫那里动作不断，这几日你便待在殿下身边莫要四处乱走，以免横生事端。”
宋清荷的心因他的话扑扑直跳，自然是连声应了。
等她回到纳兰琰的寝殿，却见纳兰琰只穿着中衣，睁着一双失焦的眸子，静默地坐在外殿窗前。
宋清荷知道失明之人其他感官会变得极为敏锐，怕惊着他，行到远处便弄出了些声响，引起他的注意。
纳兰琰浓眉微锁，出语询问：“是谁？”
“殿下，是奴婢。”宋清荷将木匣子放到桌上后，先是把窗关上，又走进内殿取了件罩衫出来，“殿下，那里风大，您怎么连件外衣都不穿便坐在那里？”
说着，她走到近前，悉心为他穿上罩衫：“沈大人说了，您这病皆是因肺热而起，需注意保暖，才能早些拔根。”
纳兰琰身形未动，等她帮自己穿上外衣后，才问：“你方才去哪里了？”
宋清荷回道：“奴婢奉高公公之命，去膳房帮忙了。”
“为何不与我说？”
“奴婢去时殿下还未睡醒，奴婢不敢打扰殿下休憩，只得先去应差。”
纳兰琰眉间锁得更紧，有些不悦地说道：“那高远甚是烦人，而今往后，本王起身之前你都不许离开。”
他似乎在生气，但不知为何，宋清荷总觉得他的表情中带有几分稚子的任性，不由笑着应道：“奴婢知道了。”
天大地大，生病的人最大，一切都顺着他便是了。
纳兰琰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笑意，有些诧异地问：“今儿你好似心情不错，难道是在膳房遇到什么喜事不成？”
“喜事倒没听到，却听了好多宫中的趣事，殿下想听吗？”
纳兰琰被她勾起了兴致，点头允道：“你倒说来听听。”
得了他的许可，宋清荷便打开话匣子，从宫门侍卫长家里添了丁，到某宫妃养的松狮嘴欠被蜜蜂扎成了猪头，全绘声绘色地说了个遍。
宋清荷说的都是鸡零狗碎的事，若在寻常，纳兰琰是根本不会感兴趣的。
但现在，也不知是她说得好，还是她的情绪感染了自己，纳兰琰竟觉得这些事远比那书里的故事还要有趣，唇角也渐渐地往上扬了上去。
“不过是被蜜蜂蛰了一下，那狗头真能肿成那样？”
听她笑得像是要背过气去，纳兰琰好奇心被完全吊了起来，他很想亲眼看看究竟能肿成啥样，是否有她说的那般滑稽。
宋清荷刚揉着笑疼的肚子， 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听他这么一说，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在现代时常用的狗头表情包，不禁“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殿下您是没看见到，那狗呀……”
她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想起纳兰琰现在不能视物，赶忙收住。
又见纳兰琰神色平和完全没有责怪之意，她又大起胆子说道：“等殿下好了，奴婢画给您看，您就知道有多好笑了。”
纳兰琰含笑说道：“好。”
宋清荷眨了眨眼，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失明的纳兰琰好像换了个人，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但纳兰琰接下来说的话，将她的这个想法打了个粉碎。
“等本王的眼睛好了，你不但要把那狗头画给我看，”纳兰琰笑容浅浅，“还得把这几日的功课交上来，本王要看这段时间内你是否有偷懒。”
听了这话，宋清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在心中疯狂哀嚎。
天哪，这人对她练字有啥执念？病成这样了还惦记她的功课，就不能放她几天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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