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帝的目光锁定到眼前低着头的孩童脸上，依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只是此刻越看越是与自己不相像，曾经他还以为是四皇子的长相偏向皇后多一些，如今仔仔细细的看来，他的身上竟是没有一处与自己相像的地方。
再联想到当时皇后突然早产一月，越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不宜在此等场合之下揭穿。而且四皇子尚且年幼，终究是稚子无辜。
越帝压下心中的质问与怒火“安德海，传朕旨意。”
“嗻”
“皇后品行不端，生性善妒，残害皇嗣。废黜皇后之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任其自生自灭。死后不得葬入皇陵。”
皇后，不，废后跪在地上，额头血迹斑斑，鬓发散乱。听见那句“死后不得葬入皇陵”时，瞳孔一缩。
越帝这个旨意不仅是剥夺了他的皇后之位，不得葬入皇陵已经是在告诉众人，他不承认这位皇后。
而待他日史书工笔，都不会有他这位皇后的只言片语，就好像他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废后想到这里，竟然是痴痴的笑了起来，低头看着她手上染上的的鲜红色血液，以往这双手沾满了或妃嫔或皇子的鲜血，现如今她涂满红色丹蔻的手上只剩下自己的鲜血。
手上鲜红刺痛了她的眼睛，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她终究是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她的孩儿。
越帝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将晕倒在地的张庶人（废后）拖了下去，一同被带走的还有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四皇子。
殿内鸦雀无声，刚才座无虚席的大殿如今只剩下一半的人和跪在殿内正中间的山匪几人。
“皇上您看？”安德海走上前询问道。
越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不耐的挥手“拉下都去斩了！”
听到“斩了”黑老二吓破了胆，趴伏在地上连连求饶。
一向诡计多端的黑老三眼珠转了转：“皇上，俺是被逼的，黑老大抓了我的母亲威胁俺，让俺帮他做事！”
“俺都是被逼的啊！”
黑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刚要开口辩解，刚才吓破了胆的黑老二也出声喊道：“是啊皇上，都是黑老大逼俺们的，请皇上开恩，饶俺们一条性命吧！”
“你们胡说！”一个清脆凌冽的女声响起，众人齐齐看去，竟是林家两千金。
林月华和林月清走到大殿正中，规规矩矩的跪下向越帝行礼。
“皇上，臣女有话要说。”林月华跪在地上，眉眼间满是坚毅。
越帝抬了抬手示意让她说。
林月华庄重的磕了头：“臣女此前与妹妹前往法华寺为家中生病的祖母祈福，谁知在去的路上遭遇了山匪...”
“林姑娘，你可想好了？”良贵妃出声将她打断。
因为她深知清白对一个女孩家是何等重要。若是这些话说出，即便是她没有遭到玷污，这世人的唾沫星子也足以将他贬低至尘埃之中。
林月华自然是明白良贵妃的良苦用心，她朝着良贵妃的方向磕了一个头：“若是在意世人议论，臣女姐妹二人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林家都是在暗中寻找她们，并未声张。为的就是想要保住女儿们的清白。
可是她们不甘，为何女子遭此等劫难却还要被万般唾弃，于是她们来到御前陈情：“皇上，臣女二人被掳去关在黑风寨的地窖里。当我们被扔进去时，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许多妇女和孩子。她们个个瘦极了，浑身青紫没有一处好地。”
“而这些，都是先前一直高呼无辜的黑老二下的黑手，他生性暴虐，就爱以虐待为乐！”
林月清一想到之前那些女子的惨状便忍不住的落泪“她们并非自愿留在山上，而是被强抢和拐卖而来的。这可恶的山匪将她们的孩儿也一同掳了上来，用孩子威胁这些母亲，若是敢寻死便将孩子卖到春楼去。”
“而这些，都是刚才高呼无辜的黑老三的想法！此人极其奸诈狡黠，寨中许多惨无人道的想法都是他提出来的！”
林月清恨恨的瞪着他们，一想到那些为了孩子忍受非人折磨的女子每次早晨送回来时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捏紧拳头。
可是当时的她根本无法拯救她们，只能给予她们口头的安慰。可是这一切都太沉重，压的她们都喘不过气，更别提那些被虐待的女子了。
她们能撑到如今是因为对自己孩儿的爱，若不是孩子，她们早就一死了之。
她们在如此黑暗的情况下，以自己瘦弱的身躯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黑老三立刻双手抱拳“皇上，这两个女人的话信不得啊，她们俩贪图富贵，主动找我几人献身不成，如今更是污蔑我几人！”
“休要胡说，我林家的女儿，怎会贪图富贵？！”两人的父亲林大人反驳道。
此时稍微想想便能想明白，世家大族的嫡女，怎么会贪图那山匪的富贵？
坐席内的世家可不管，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不在乎真相，只想在口头贬低别人，发泄着他们的不如意。
仿佛将别人踩入泥土尘埃之后，能衬托他们的优雅高洁。
世人的闲言碎语便是这么来，道听途说的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后一传十十传百，谣言便是如此产生的。
林月华和林月琴齐齐磕头，坚定的望向前方“皇上，世间女子遭受束缚颇多，可为何遭受不测后还要被世人唾弃，受伤的是她们不是吗？”
“将军从山寨中救出来的女子们原本的家庭竟是一个也没有愿意将她们收留的！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就连女子无才辩是德，都被世人理解为女子没有才能便是有品德！可明明是女子若是无才能明辨是非也是有品德的啊！”
“天下女子苦久矣！”
这苦，是辛苦操持的苦，也是万般不公时万般钻心之痛！
越帝沉吟，此番言论竟是让他也陷入了沉思。就连世家各族的女眷们也沉默了。
【能在如今的社会下说出这番话，林大人家教养了两个很好的女儿啊！】
【谁说女子无用？】
“臣女不怕世人唾弃，臣女只怕世间公正无人在意！”林月华的美眸里蓄满了泪水，可声音未有一丝的颤抖！
越帝十分欣赏她二人的勇敢，即刻下旨“黑风寨三人，午时问斩，从黑风寨救出的女子发下抚恤金，妥善安排。”
【诶？娘亲不是已经安排她们去缝制衣服了嘛？这个臭爹爹是忘记了还是忘记了？】
经过楚妗茉这么一说越帝刚才忘记了这一茬，有些尴尬的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自家女儿咬在嘴里。
“皇上，贵妃娘娘仁厚，已经收留了她们，此等大恩臣女等人没齿难忘！”良贵妃不仅给了那些女人生存的渠道，也给了她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让她们知道，她们也是有用的，并非像家人所说的是个名声败坏的累赘。
“正巧贵妃想要成立制衣库，为边疆战士制作成衣，朕命你二人为五品织造，负责管理和监督制衣库的衣物。你二人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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