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微弱，小声说着，「回...回府。」

其实我不想回去，但我又不敢不回去，我想找个地方，有山有水，每天和他坐在一起，陪他说说话。

我看着他祈求的目光，还是心软了。

我猜测，我们逃不掉。

我做不到带着他去很远的地方，我没有钱，更没有养活自己，养活他的能力。

所以，我选择回去，哪怕会面对狂风骤雨。

竹筏在岸边停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便在林子里找了两个樵夫大哥。

我为他们指着路，将三公子抬回了魏府，一进门，我才知道为何三公子执意要回府。

大公子和二公子站在院子里将我堵在树下。

我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二公子扯着嗓子骂我，「你知不知道，老三为你差点送了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会在秦裕张弓时候扑过去为三公子挡箭。

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让三公子受伤。

但我哪里敢还嘴为自己辩解。

我低着头，听到大公子开口赶我走，「我不想多说什么，你走吧，不要再让老三见到你。」

我疯狂摇着头，我不要离开三公子。

可二公子冷厉的目光瞪着我，竟让我颤抖起来，惊觉周遭充满凉意。

我低下头，我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犯了错，就该滚出魏府。

纵使我心中有千般万般不愿，也只能听他们的话。

临走那天，大公子偷偷塞给我一袋银子，说是替三公子给的，我本不想收下，但他执意要给，我便没再拒绝了。

我听郎中说了，三公子差点就没了命，往后的日子得一直吃药，不能再舞刀弄剑，他再也举不起那把剑了。

甚至连酒，都喝不了一口。

我想，三公子一定会恨我吧。

我就像是魏府的灾星，惹了一堆事，还害他伤成这样。

很久之后，我找了家铺子，根据记忆里的形状让那人帮我做了个玉佩，上面刻着竹子。

我把它戴在脖子上，就当做是三公子留给我最后的念想吧。

三公子是爱我的吧，他给我改名昭昭，告诉我不要看不起自己。

他教我学着写自己的名字，教我“生同衾，死共穴。”

他送给我玉佩，说过会保我平安，他也做到了。

他给了我爹娘银子，让我不再为别人而活，不再绑着别人的命运。

但却是因为我，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潇洒自在。

我在城外独自游荡，意外遇上了西行的护镖队伍，想也没想就跟着他们去了远方，我要离这里越远越好。

跟着镖队生活，我去了西北大地，见识过了大好山河。

我不再鼠目寸光，盯着过去不放，就只是偶尔会在梦里惊醒，三公子那双眼睛盯得我满身虚汗。

夜里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到天明。

我将三公子藏在心里，跟谁都没有提及。

那两三年，像是一场荒唐可笑的大梦。

几年后，我再次跟着镖队回到这里，正巧撞上了魏府的大喜事。

我一眼就看见了迎亲队伍最前面那人。

他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却又潇洒不羁。

我盯着那道背影，红了眼睛。

镖队里跟我最亲密的姑娘小倩问我，「你认识他？」

反应过来，我吸了吸鼻子，笑着跟她说，「怎么可能？」

我拍了拍马背，抬着头说道，「我们走吧。」

我总觉得自己留在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府邸里，时常深夜梦回，我都能嗅到三公子的温热鼻息。

可偌大的夏园，却再也没有那个低着头，拿着扫帚，小心翼翼躲着三公子的昭昭。

我想我是爱他的吧，无数个夜里，我偷偷幻想过，三公子娶我的样子。

他一袭红衣，将我紧紧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