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晖瞅着他哥一副‘我愿为你两肋插刀’的模样，不禁啼笑皆非。

有些人啊，话说的有多慷慨激昂，四张大团结攥得就有多紧。

他赶紧推辞，“三哥，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和秋秋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呢。”

“以后要是真碰到难处，少不得麻烦你们。”

不是他自尊心强不愿意接受帮助，实在是一言难尽啊，今天他收下四十，明天就得给出四百。

这是他吃过好几次亏后得出的教训。

周文智没想到他会拒绝，一时间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在周文晖的坚持下，他收回了钱，“那行，你赶紧去医院陪着弟妹吧。”

告别周文晖，他慢吞吞踱步回了家。

刘美兰正在整理衣服，见人回来了，急忙问道，“怎么样？他收下了吗？”

想到兜里热乎的五十块钱，周文智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收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美兰明显松了一口气，喋喋不休道，“以前觉得妈更偏心你，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和周文彦比起来，你还差得远。”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以后咱要经常在妈面前哭穷才行。”

“想什么呢你？我说的话听到了没！”

周文智瞬间回神，敷衍道，“知道了。”

周文晖在弄堂口站了一小会儿，清凌的月光洒落他肩头，他遥遥望着周家的方向，神色无端。

如果非要形容，那是一种复杂的、难以描述的难过与嘲弄。

良久，他离开了。

人生总是充满许多不如意，都是过眼云烟，他需要做的，唯有珍惜当下。

……

周文晖回到医院时，隔壁病房战况升级，闹得如火如荼，丈母娘嗑着不知哪儿淘来的瓜子，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时不时还和身旁的婶子吐槽几句，“这娘家妈也是个拎不清的，月子里这么闹……”

沈母说的唾沫横飞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女婿，她声音戛然而止。

“谁说不是呢？”有人接过话茬，“不过就算想反抗也没办法，反抗就是不孝。”

沈母：“……”

想到女婿家的糟心情况，她瞬间没心情吃瓜了。

“我女婿来了，回聊哈。”沈母直奔周文晖，上下打量后，才连连发问，“回家没吃亏吧？现在什么情况了？”

“哦对了，你饿不饿？给你留了一盒韭菜馅饺子，加了香油，吃起来满嘴香。”

不说还好，一说那饥肠辘辘的感觉根本压不住，周文晖也不客气，直言道，“饿。”

沈母风风火火道，“我去给你热饺子。”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江秋已经醒了，你先去陪她说说话。”

周文晖对媳妇儿的印象还停留在产房外她嚎啕大哭的模样上，想到这儿，他心头一紧，快步走入病房。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他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媳妇的手，温声询问，“还痛吗？在想什么？”

沈江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察觉到有人来了，直到双手被紧紧握住——

微微发烫的热度，带着熟悉的气息，一如记忆中的那般。

[嗷，论cp，还是真的好磕！！]

[年轻时的周哥真帅啊，眼里的缱绻和心疼都快溢出来了！嘶，心跳加速中。]

[宽肩窄腰，看似羸弱却不失力量，唔，鼻挺如山，远超平均水平。]

[听说……这样的男人很行啊。]

[不信谣不传谣！亲身经历告诉大家，很有可能是银样镴枪头哦！要脸厚码谢谢！]

[大家路子都这么野的吗？]

沈江秋：？

cp是什么？平均水平又是什么？她还是一头雾水。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晖哥的确样样都行。

沈江秋积酿的情绪在弹幕的插科打诨下，莫名散了，她佯装若无其事，“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

但相较于凄苦的未来，她更多的是觉得庆幸，因为一切有重来的机会。

周文晖俯身，脸颊贴了贴沈江秋的，“委屈你了。”

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令沈江秋十分心安，她挠了挠对方的掌心，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夫妻三年，他们之间早就有了难言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片的沉默后，沈江秋才说起了经过，“……我气不过骂了她，她才不依不饶，再然后街坊邻里就都来了。”

她并没有诋毁婆婆，也没有隐瞒其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周文晖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旋即他平静地讲起分家，“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这些是均分的，真用起来不会太讲究。”

“真分了？”沈江秋装作惊喜交加的样子。

“真的。”

虽然早就知道了分家的细节，但她还是明知故问，“那钱票呢？”

周文晖当着媳妇儿的面说了心里话，“妈说没了。”

这个家所有人的工资都是透明的，开销也是看得见的，所以他妈手里的钱票真的很好算，“给周文彦置办完彩礼后，的确剩不下什么，逼她也拿不出来。”

“我想着不如吃下这个亏，别耽误了分家。”

沈江秋也是这么想的。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婆婆再怎么过分，也是周文晖的亲妈，不好逼得太过。

她继续问，“还有呢？”

周文晖想到昨夜秋秋听到机床厂分房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抿了抿唇，很是为难。

他不想看到秋秋失望的眼神。

“嗯？”

最终，在沈江秋的催促下，他一口气交代了。

“房没分，但分了居住权，咱们得搬到前堂客间去。”

“秋秋，对不起，我自作主张把机床厂分的房换成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其实态度强硬一些，房当然能保的住，可一旦闹出事情来，少不得被人非议，他一个男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秋秋不行。

这世道本就对女人很苛刻。

别人不会管真相是什么，只会编排秋秋枕边风吹得好，撺掇的让儿子和娘离了心，闹得家宅不宁。

他不愿意。

周文晖缓缓呼出一口气，他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喜悦，“等你恢复好了，就去上大学吧，我知道，上大学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一番话说完，别说沈江秋愣了，正疯狂探讨行不行的弹幕，也凝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