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不得真，”张白氏反驳，“老祖宗千年前就流转下来的老法子，还能有假。”

“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当场就可以用这个法子，来证明我是你的亲女儿。”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张白氏皱起眉，眼里却显出一丝好奇，“我才不信。”

“不信，那好办。”

谢千霜心里暗赞这位兵部侍郎的夫人，实在上道，便做出要争一时之气的样子，叫来太监，吩咐他备好滴血认亲需要用的器皿，“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谢夫人皱起眉，“谢姑娘不必为一时之气，兴师动众吧。”

“怎么不必，”谢千雪转眸，笑她一脸，“人活一口气。”

等太监在台子上备好了一套滴血认亲所需的工具，场中所有人的视线，不可避免看向了这边。

谢千雪见此，便落落大方道，“我和张夫人说滴血认亲不可信，她不信，那我便证明给她看。”

“滴血认亲本就可信，何须证明不可信？”

“流传多代的老法子，怎么不可信！”

“不过是哗众取宠，沽名钓誉罢了。”

…………

人群里有不少人低声反驳。

谢千雪便朝他们摊手，“不信便来看，正好趁着中秋盛宴，给大家科普一个知识点。”

一时，所有人都围了上来，连吟诗作对的世家子弟们，也好奇地走过来看。

谢千雪在器皿里滴了几滴自己的血，便看向张白氏，“张夫人可否借我一滴血？”

张白氏二话不说，接过银针，就刺向自己的食指，眉头一皱间，她已经朝滴过谢千雪几滴血的器皿里，滴好了自己的血。

谢千雪举起器皿，在衣袖的掩映下，右手食指指甲不动声色地在器皿里晃了一圈，等众人看去，就眼睁睁地看到谢千雪和张白氏的血液相融了。

“怎么会？”

张白氏震惊地看向谢千雪，“你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满座哗然，连猜灯谜的谢千霜一众都被吸引了过来。

张白氏的女儿张莲伊更是一到场，就被好事者推到了场中央，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告诉她，“谢晚是你姐姐！”

“开什么玩笑？”

张莲伊一头雾水。

“不急，”谢千雪抬手示意众人冷静，便随意朝场中的另一位三品官员的夫人，又借了一滴血，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怀里掏出白玉瓶装好的雪矾，撒了一点进去。

于是，谢千雪的血再次和这位夫人的血，飞快相融了。

殿外瞬间落针可闻，也没人再起哄了，他们都看出了蹊跷。

谢千雪最后分别找了谢夫人和那位“小谢相”谢秋客借了几滴血，两人的血不出意料，在雪矾的中和下，相融了。

“此乃雪矾，” 谢千雪举起手中的白玉瓶，“性寒，有毒，外用可解毒杀虫、燥湿止痒，内服有止血、止泻、化痰的功效，常人难得，便也极少有人知道，它可让滴血认亲的血液飞快相融。”

说着，她拿了一只侵满盐粒的手帕将器皿反复擦拭，再借了张白氏的血，和张莲伊的血滴进去，哪怕加了雪矾，血也半天未曾相融。

见众人都露出渴求知识的目光，她便笑了，“用盐或者醋擦拭完器皿，再滴入无论是至亲母女，还是父子的血液，都极难相融。”

“诸位，滴血可不是什么认亲的好法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等谢千雪让太监将工具都抬下去，无论是高门贵女，还是世家子弟们，看向谢千霜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连一向风清月明，洒脱恣意的谢秋客，脸色也白了几分。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被滴血认亲最后一锤，锤成假嫡女的谢千雪。

他也曾护在掌心，当作嫡亲妹妹，疼了十几年的谢千雪。

最后被阎司礼证实死于火海，尸骨无存的谢千雪。

没人知道，向来天资聪颖，算无遗策的小谢相，唯一的死穴，就是他早逝母亲，给他留下的亲妹妹。

他最在乎的是血缘，是前任谢夫人亲生的，他的亲妹妹。

所以，当谢千霜举证、屠夫和参与过谢母接生的奶娘亲口承认、滴血认亲证实，谢千雪是假的，谢千霜才是亲的。

他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断了对谢千雪的所有疼爱和珍惜，转而无缝衔接于谢千霜的身上。

但是倘若又一次错了呢？

他扪心自问，自己接受不了这个错误的后果。

因为谢千雪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