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释怀，小白也不再偷吃花生，脸上的红疙瘩也逐渐减少。但依旧需些日子才能全好。

　　休养的时日，小白就老实待在家里，偶尔看看农书熟悉下前史资论，偶尔鼓捣着小菜圃，日子美滋滋的。

　　过了几日，身子转好的二条上门找她，开始大白死活不让他进来，后来这小子竟下跪求情，大白只好勉强同意。

　　小白得知二条来找她，也没有之前那般抵触了，她大大方方地去大堂为他沏茶。可二条似乎另有其事。

　　“二条，看你一脸焦虑，是有什么心事吗？”小白虽不大会察言观色，但眼前的少年已然将心事写在脸上了。

　　“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二条扶着额头苦恼地紧皱眉头，他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小荷匆忙跑了进来。

　　“小姐，外面有个小姑娘大吵大闹，非要进府，问她是谁也不说。”闻言，二条缩了缩身子，整个人陷在藤椅中不敢动弹。

　　“那让她进来吧。”小白注意到二条的反常，忽而想到，那个姑娘可能是寻二条来的。

　　“二条，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为了躲那个姑娘？”“嗯。”二条倒很坦诚，但他依旧蔫头耷脑的。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小白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噼啪的脚步声向这边跑来，抬头间，一个身着橙色绣裙的小丫头气势汹汹地向她逼近。

　　“狐狸精！”小丫头指着小白，忿忿喊道。小小的胸脯仍起伏不定，小脸蛋也通红一片，想是方才跑的太急罢。

　　“额？”小白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瞥了眼二条，那家伙捂着脸一副颓丧模样，小白只好尴尬地笑笑，“你是不是弄错了？”

　　“就是你，坏女人！”小丫头扑了上来，握紧小拳头一下一下锤着她胳膊，还大喊着“把子栖哥哥还给我！”

　　“啊？”小丫头嘴里的那个什么哥哥不会是二条吧？可这名字都不一样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呜，你把子栖哥哥还给我。”见小白毫无反应，她小小的手滑至小白的袖边，轻轻拽着，眼泪也稀里哗啦。

　　“够了，芊芊，别闹了。”一直沉默的二条突然出声了，他疲倦地捂着耳朵，慢慢支起身，走到小白身侧。

　　“子栖哥哥。”小丫头哭的一塌糊涂，眼泪啊鼻涕啊混在一起，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活脱脱的变成泪人。

　　“我不是说过不许跟过来吗？”二条有些不耐烦。

　　“可是，我不想子栖哥哥被坏女人拐走啊。”委屈巴巴地哭着，被口水呛到的小丫头涨红着脸咳着，很是可怜。

　　“把眼泪擦干净，不许哭了。”二条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巾塞到她手中。小丫头听话地止住哭泣，用帕巾擤了眼泪鼻涕，但另一只小手仍不肯放开小白。

　　“这是怎么回事？”被弄得一头雾水的小白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看模样她应该还未及笄，小白不由心生怜惜。

　　“她是我爹至交的女儿，林芊芊，从小到大，她一直很黏我。”二条叹了口气，扒拉开小丫头紧拽着小白衣袖的手，牵着她在一旁藤椅坐下。

　　“原来是二条的竹马啊。”

　　“我是子栖哥哥未来的新娘子。”小丫头脆脆地应了句，下一秒就被二条瞪了眼，又委屈地低下头。

　　“子栖是我的字，也就她和我娘会这样叫我。”二条提起这个文绉绉的字号，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啊。”怪不得这丫头方才一副仇视的模样望着她，是怕她抢走二条才一直盯着她吧？

　　“我是不会让你抢走子栖哥哥的……”“芊芊，不许胡说。”二条生硬打断小丫头的话，又把她惹哭了。

　　“小妹妹，我不会抢你的子栖哥哥哦，我已经成亲了。”小白也不知道如何去哄小丫头，有些头大。

　　“真的吗？”小丫头不信地偷瞄她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慢慢消停下来。哭红的鼻子微微耸动，很是可爱。

　　“姐姐，你与她说这些干嘛。”二条不满地埋怨几句，倒让小白有些不解，看他的样子，应是对小丫头有些许好感啊，难道是她想多了？

　　“子栖哥哥，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嫁了人的老女人？”小丫头嘟着嘴质问二条，却不知这句话惹怒了他。

　　二条猛然甩开她的手，负手走到一旁，就算小丫头哭的昏天暗地，他也不闻不问，只是冷眼旁观着。

　　“子栖哥哥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这样凶我，过分。”眼泪又吧嗒吧嗒了，可这回真的没有人会哄她了。

　　小白也不知说什么好，索性闭嘴，省得她的话又刺激到小丫头，惹得她愈发生气就不好了。

　　哭了一会，她自己擦了擦眼泪，不甘心地走到二条身后，想牵他的手，被他避开，屡次三番后，她终于意识到方才的失礼，又慢慢走到小白面前。

　　忸怩半天才蹦出一句，“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叫你的。”

　　“无妨，小事罢了，”小白看着很是失落的小丫头，轻轻笑了笑，“你，是不是很喜欢子栖哥哥呀？”

　　“嗯……”她闷闷地点了点头。

　　“那，你看子栖哥哥不喜欢你哭鼻子，以后是不是不要哭了呢？”小白耐心地劝着，她很清楚小丫头并没有坏心，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不哭了。”小丫头有了点精神，她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小白。还别说，小丫头不哭的时候，小巧俏皮的脸蛋，很是可人。

　　“对嘛，这样才能成为漂亮的新娘子哦。”小白努力回想着以前大白哄她的话，温软着语气，试着去包容她。

　　“嗯，我要成为子栖哥哥的新娘子。”小丫头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脆生生的诺言让小白有些恍惚，耳边似乎出现了幻听，混淆了她的记忆。

　　漫天雪花中，她逆风走着，有一双手轻轻为她拂去发间雪，轻轻许下诺言，“小白以后要成为我最美的新娘子。”

　　那个声音好熟悉，是谁呢？她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眼前的风雪骤加，那人的身影被卷起的雪淹没，她试着伸出手，却触及到刺骨的寒风。天旋地转中，她有些晕。

　　“姐姐，你没事吧？”二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白回过神，发现二条担忧地扶着她的肩，她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你方才脸色白的可怕，我还以为……”二条垂下眼眸，他的手在颤抖，小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她没事。

　　“你不许碰子栖哥哥！”被晾到一旁的林芊芊不满地拽开小白的手，小猫护食的模样引得小白忍俊不禁。

　　但二条没有半点笑意，他压抑着眼里的情绪，声音喑哑道，“芊芊，你该回去了。”

　　“我不要，除非子栖哥哥跟我一起……”“回去。”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二条的神色冷漠得可怕。

　　“子栖哥哥，我讨厌你！”小丫头难过地跑走了。而二条在长长舒了口气后，脸色有些发白。

　　“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你其实是喜欢芊芊的吧？”目睹一切的小白已经明了来龙去脉，她不明白二条为什么要压抑着心里的真实想法。

　　“不喜欢。”二条避开小白的目光，但他下垂的嘴角已然出卖了他。

　　“可你的心告诉我你喜欢她，为什么要骗自己？今天跑到我这里也是为了躲她吧？”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

　　“姐姐，她太小了，不适合官宦家族。”二条叹了口气，瘫软在藤椅中，双眸痛苦地禁闭，睫毛不安地颤动。

　　“她家世代经商，她又是家里最得宠的女儿，不知人间寒苦，而我们胡家一直在仕官的刀刃上如履薄冰，她若嫁给我，会很苦。”

　　“所以你就想避开她，然后将就此生吗？”小白气的一把揪起二条的衣襟，“你对得起自己的心吗？”

　　“成家立业的确有很多顾虑，但只要两人心通，其余的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小白恨铁不成钢地训着二条。

　　“这世道，哪有那么容易。”二条任由小白怎么说，还是固执己见。

　　“那你想过芊芊吗？她要是及笄后被逼嫁给其他人，她会有多折磨？”小白几乎是吼出这句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我，没想过。”他是真没想过，他只想过芊芊跟了他会有多苦。

　　“那就回去好好想，想好再说。”小白毫不客气地赶客了。

　　送走了二条，她自己却迷茫地斜倚着门廊，呆呆地望着天际。她大言不惭地训斥二条，那她自己呢？

　　她似乎并没有和小黑好好聊过这种事情，他们总是匆匆忙忙的见面又分离，就连成亲都那么仓促。

　　他们甚至都不曾促膝长谈。她一直不知道小黑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莫名的情愫涌上心间，她捂着跳得分外快的心，怅然若失的喃语，“小黑，你在干嘛呢？”

　　冬风长长，枯草窸窣，小白没有留意到，暗处的黑色身影在慢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