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雏清上前一步，为陆淮湘整理好她半天系不好的衣带，轻声说道：“没事。”

“你不会是想到我什么传言了吧。”此时的陆淮湘却非常敏感，而且直戳要点。“说，是一战成名的暴打李公子还是混迹市井？还是说我和这谁谁那谁谁又有不正当关系？”

贺雏清有点震惊：“你的传言这么多呢？”

陆淮湘撇撇嘴：“那群人，也只会拿我说事了，谁叫我和传统的小姐们不一样呢。他们也是真的能说，白得都能被他们说成黑的。就说兵部侍郎那件事，明明是他在闹市骑马，把一个小姑娘撞倒了还不肯道歉，我才打他的，结果被传成什么样了。”

陆淮湘一想起流言传出去之后那群世家小姐看她的嘲笑异样的眼神，现在都还是很生气。

贺雏清看着陆淮湘一脸气鼓鼓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不重要的人没有必要在乎他们怎么想的。”

“我可不在乎他们，我解释都懒得解释！”

“是啊，他们都不重要，没必要说太多。”

听着贺雏清安慰的话，陆淮湘却觉得怪怪的。不重要的人不解释，那她...为什么那么在意贺雏清怎么想的，还急着跟他解释呢？

好像有什么答案，藏在总是不受控制加快的心跳里，陆淮湘却想不明白，只有冲贺雏清笑笑，两人便出发，来到了孟连镇的街上。

这一次，他们选择了跟踪胡爷。

虽然那个组织藏得很深，但是胡爷总要跟他们交涉的，还有他们猜测的张挽庭还活着的可能，不管是什么方面，跟着胡爷，肯定会有一些收获。几天下来，两人果然有了一点收获，胡爷每天都隔一天要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挑了一个上午，陆淮湘和贺雏清来到那个地方门口。

这是一家，胭脂水粉店。

“两位客官，买点什么啊。”

陆淮湘他们一进到店里，老板娘就热情得上来打招呼，那老板娘约摸三十的年纪，长得出乎意料得漂亮，笑起来有一对酒窝，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甚至可以说有些纯真。根据这几天的观察他们发现，来她这买胭脂水粉的小姑娘们都很喜欢她。

“我们看看，先看看。”

陆淮湘说完，就拉着贺雏清往里面走。老板娘也不缠他们，自己坐在门口纳鞋底，不时跟路过的人打招呼。

陆淮湘跟贺雏清在铺子里转了半天，然后随便买了盒胭脂走了，路上，陆淮湘问贺雏清：“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淮湘原意是指有没有发现什么暗道啊什么的，但是贺雏清居然面色严峻地说：“发现了，这个老板娘，格外漂亮。”

陆淮湘：......“我当然知道了还要你说啊！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见着个美人就走不动道了。”

要是平时，贺雏清肯定就要打趣陆淮湘了，毕竟这还是陆淮湘第一次明确表示自己的不爽情绪，但是今天贺雏清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于是他说道：

“你想想，在这么一个以帮会组织为规则的县城，官府基本没什么作为，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居然还没有嫁出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可能她丈夫去世了呢。”陆淮湘觉得是贺雏清想多了。

“那就更奇怪了。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清白的女人都会有流言，但是这个女人，你发现没，几乎所有跟她打招呼的人，没有一个有瞧不起的意思，我们这几天，也没听到什么人说她什么。”贺雏清执着地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说来说去，就是她有后台的意思吧。”陆淮湘终于明白了贺雏清的意思。

“而那个后台，只能是一个人。”贺雏清道。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胡爷。

“那么为什么呢。”

直到晚饭时间，陆淮湘还在想这件事。

他们借住的这户人家非常善良，不仅让他们入住，还为他们准备了晚饭，两人也没有推辞，把饭端到自己房间吃了——虽然他们很好，但毕竟还是陌生人，还是怕人家一家人吃饭他们待在中间别扭。对于这家人的好意，陆淮湘和贺雏清打算再给他们加一些房费。

“两种可能，一，胡爷看上她了，罩着她，所以没有人敢议论她。二，那个女人和胡爷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胡爷必须保护她。”

陆淮湘实在不敢想象，那个笑起来一脸纯真的女人会和胡爷那样城府极深的人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于是选择了后者，第二个可能性来讨论。

“会不会，那个女人是张挽庭的妻子，胡爷顾及着张挽庭这层关系，才会对她多加照顾。”

“这也不是不可能。”

贺雏清吃完最后一口饭，然后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边说道：“但是张挽庭那样一个保守的人，在没有经过自己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就成亲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所以说，根据这次这个老板娘的事件让他们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张挽庭，是不是真正的张挽庭。

按照他们的印象，从书信、张大娘还有胡爷的话里来看，张挽庭应该是个家庭观念极重，痛恨犯罪行为的、非常聪明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性格，那么他们之前所得知的一切所谓真相都要被推翻。

但是谁能保证张挽庭就真的一直不变呢？或许写下那封信的时候，张挽庭还是那个张挽庭，但是十年过去了，多少次从鬼门关里死里逃生，张挽庭是不是已经改变了呢。

改变了的话，那之前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那么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只活在别人描述里的人，他们又怎么去下结论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人又来到了那家胭脂铺，但是贺雏清没有进去，站在外面观察周围情况，陆淮湘一个人去打探情况，老板娘还是像昨天一样主动打招呼，今天，陆淮湘接话了。

“老板娘，我、我想挑盒胭脂。”

“你是外地来的吧。”老板娘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笑道，然后不等陆淮湘解释，又自顾自道，“和他们一样叫我张姐就行，我啊，昨天就想和你说了，又怕你害羞，你昨天买的那盒胭脂颜色不适合你，来来来。”说着，张姐拉着陆淮湘的手来到各色胭脂前，挑了一盒陆淮湘叫不出名字的，笑道，“你皮肤白，用这个颜色好。你没化过妆吧，正好今天得空，张姐来给你打扮打扮。”

陆淮湘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被张姐拉到镜子前坐下，任由张姐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往她脸上抹。

“小姑娘，今年多大啦？”

陆淮湘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羞，小声道：“十六了。”

“十六啊，正是好年华呢。我十六的时候也不会化妆，还是我娘教我的，你娘没教你化妆吗？你家教很严？”

“我娘...我没见过我娘。”

“嗯...嗨呀，那我更要好好教教你啦，这个姑娘家呢，还是要学着化化妆，但是不能让胭脂掩盖了你本身的灵气，而是要学会用它们来帮助你，展现更好的你自己......”

陆淮湘闭着眼睛，让张姐在她脸上涂抹，听着张姐说着她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东西，陆淮湘的心情竟然越发平静了起来。

就好像，感受到了一直只在书里看到过的，类似于母爱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姐终于说了声：“好了。”陆淮湘睁开眼，有点忐忑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没有什么改变，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气色变好了，眼睛...变大了，皮肤像刚剥开的荔枝肉，嘴唇也是粉粉嫩嫩的。陆淮湘惊喜地看了看张姐，忍不住笑了。张姐把陆淮湘肩膀按住，让她转身面向对面街道，在她耳边道：

“好啦，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该去见见情郎啦，他在对面等很久了吧，还不快过去让他看看。”

陆淮湘被那句情郎砸的头晕目眩，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她脑子好像不好用了，因为，贺雏清正在对面，深深地望着她。

陆淮湘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心跳又该死地加快了。而且一步步地，越靠近贺雏清，就跳得越快。

就在陆淮湘即将穿过街道来到贺雏清面前的时候，贺雏清的脸色突然变了，紧张的望向了她的身侧，陆淮湘扭过头一看——胡爷，就在不远处！

现在两个人肯定不能碰头，不然只会增加被发现的几率。她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可是就在陆淮湘准备走的时候，张姐在后面抓住了她——

“诶等会，我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香料啊！”

于是，街那边的贺雏清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陆淮湘被张姐拉回了胭脂铺，下一秒，胡爷，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