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赵成龙用三叔给的半块猪头肉，做了一个韭菜炒肉片，再加一个炒青菜。

一半是作为兄妹俩的中饭菜，一半准备给父母亲送去。

二人吃饭后，赵琴取来两只搪瓷茶缸，先装一半混合饭，放上一点炒青菜，再将韭菜炒猪头肉放在青菜上面。

盖好茶缸以后，便将两只搪瓷茶缸放到一只蛇皮袋子里。

兄妹二人先去谢芳打工的地方，也是王海霞打工的地方——豆楼福利厂。

想到很快就能与恋人重逢，赵成龙的心怦怦直跳。

可能是有了哥哥的陪同，也可能是吃了荤菜的缘故，今天的赵琴，心情特别的好，也显得特别的活跃。

她背朝着前进的方向，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蹦蹦跳跳，笑得象百灵鸟一般的清脆。

福利厂离家只有1200米的路程，二人边走边说，倒也不觉得远。转了几条巷道，就到了工厂门前。

看到门前那些石柱、石碑，赵成龙猛然想了起来，这儿原来是一个名为“三观殿”的道观。

十几年前的一场运动，让道观遭到冲击。

房屋变成了民宅，道观的大殿，也就成了福利厂的生产车间。

“妈妈，我给你送好吃的啦。”赵琴象小鸟一样的飞进厂门。

跟着进门的赵成龙，放眼朝厂里看去。

一个大厅里，二十几个残疾人坐在案板旁边制作糕点。

有瘸子，有聋子，也有瞎子，甚至于还有傻子。

身体健康的人也有十几个，算是大劳力，谢芳就是其中的一员。

所谓福利厂，就是借用残疾人的名义，好得到免税的优惠政策。

赵成龙观察了一下厂里的产品，无非就是金钢麒、脆饼和馓子这些传统糕点。

没有技术含量，更没有多大的发展空间。

城乡处处都有这种小作坊，大家都很难获得相应的利润。

到了21世纪，这些糕点基本都被挤出主流市场。即使是现在，也面临着工厂倒闭的危机。

赵成龙的目光，一直都在扫视个不停。往返了几回，都没有发现自己苦苦思恋的心上人。

就在他有些失望，以为心上人可能没有来上班的时候，突然在墙角那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不错，那就是王海霞。

从赵成龙进门开始，她就一直是用背影对着大门方向。

此时的王海霞，心情已经沮丧到了极顶。

昨天中午，她在红旗饭店的包间里，得知恋人赵成龙的卑劣人品，也亲眼看到赵成龙从公安分局里走了出来。

即使是这样，王海霞还是在心中安慰自己。

不会的，龙哥不会是这样的人。

柳小青的介绍，一定是渗有不少的水分。

三年同窗，让她对赵成龙有着足够的了解。

赵成龙的大脑不够聪明，说话做事也总是少根筋。

说到对事业上的追求，更是可以用胸无大志来加以说明。

尽管如此，王海霞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赵成龙。

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说到婚姻就是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眼下的赵成龙，不仅是玩弄了张巧英，还污辱了自己的感情。

王海霞能容忍赵成龙许多缺点，就是不能忍受对感情的背叛。

就在她心中依然存有侥幸的时候，柳小青去了一趟公安分局，将承办此案的刑警队副队长苗顺昌给请了过来。

苗队长的案情介绍，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打消了王海霞仅有的一点希望。

或许柳小青说话会有水分，承办案件的领导说出“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话，那肯定就是碾盘对碾盘，实打实的事情。

晚上，浑浑噩噩的王海霞回到家中。

她想好好静一下，理清赵成龙突然变得这么无耻的原因。

刚刚走进家门，妈妈路红芳就在拍打着膝盖，连声抱怨道：“海霞，我早就说过，姓赵的是个乡下佬，根本就配不上你。”

没等王海霞说话，哥哥和嫂子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带来了更多有关赵成龙和张巧英的消息。

他们的介绍，比苗队长说得更要夸张了许多。

许多污言秽语，更多的肮脏事，都被介绍了出来。

此时看到赵成龙的出现，哥哥、嫂子介绍的那些情况，突然间就都涌上了王海霞的心头。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赵成龙面目可憎。

觉得赵成龙的笑容，是对自己的一种亵渎。

赵成龙想不到这么多，还以为王海霞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不假思索，快步往墙角那儿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他伸手去按恋人的肩头：“海霞，可把我给想坏啦。”

王海霞一闪，让赵成龙的手掌按了一个空。

不等赵成龙回过神来，便听到冷冰冰的声音。

“你是谁？请放尊重一些。”

“海霞，我……”

“我什么呀？离开我远一点。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就去找那位可怜的张姑娘吧。”

“海霞，你误会我了。”

“走开，我不想听到任何解释。”

赵成龙心中清楚，恋人肯定是对自己产生了误会。而且，还是一种十分严重的误会。

他想要进行解释，王海霞就用双手捂住耳朵，连连摇头。到了后来，索性就甩了一个耳光过来。

如果不是让得快，赵成龙就会在众目睽睽下，挨了女人的打。

虽说是避开了羞辱，王海霞也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了生产车间。

她在前面走，赵成龙跟在后面追。

到了门外的时候，赵成龙已经看不到恋人的身影。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能让恋人这样对待自己？

对啦，海霞说到过什么可怜的张姑娘。

那么一个人尽可夫的张巧英，竟然成了可怜的张姑娘，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为了这样一种女人，竟然会朝自己发飙！赵成龙心中有些郁闷，王海霞的脑袋瓜，恐怕是进了水。

二人斗气的时候，谢芳正在吃饭。

看到茶缸中的韭菜炒肉片，她先是一楞。听了女儿的介绍，她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她开心的事情，是整天在外惹事生非的儿子终于懂了事。不但会做菜，还肯给父母亲送饭。

有了儿子的这些改变，就连即将失业所带来的压力，谢芳也觉得减轻了许多。

谢芳的眼睛，朝着儿子看了一眼。只见王海霞和儿子一前一后走出了大殿。

在她的想象中，儿子和王海霞的感情又亲密了几分。这才一会儿功夫，就双双躲出去说悄悄话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两个年轻人的感情不是在增加，而是生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